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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之前一直是支持我們在一起的,現在他甚至還跟小藝的媽媽商量,想把小藝轉到別的學校去,分明是想把我們分開。”

  她疲憊地說:“小峰,你讓姐別拿你當小孩子哄,那我只能說,生活中總有讓你措手不及的各種變化,沒人能保證一份感qíng永遠不發生波折。”

  “姐姐,我跟小藝的問題我會想法子解決,我更關心的是家裡的qíng況。她爸爸這個人一向很現實,很討好我們的爸爸,他會這麼做,只有一個解釋,他認為我家裡出的事很嚴重,小藝跟我在一起沒有前途。我問媽媽,她也說不清楚,只會唉聲嘆氣。請別再瞞著我了,姐姐,家裡到底怎麼了?”

  司凌雲原本並不打算把家裡的qíng況告訴遠在加拿大的弟弟,然而一想到司凌峰也許會在全然不知qíng的狀態下受到猝不及防的打擊,她決定還不如讓他先做好一點心理準備。

  “小峰,我不瞞你,你聽好了。頂峰上市失敗,損失很大,爸爸也因此接受了調查。目前公司資金困難,能不能安然度過這一關,誰也說不清。侯主任那個人一向跟紅頂白,最擅長見風使舵,他這個時候反對他女兒跟你在一起,當然就是對爸爸失去了信心。”

  “姐,我還是回來一趟。”

  “不,小峰,你現在回來也幫不上忙,公司有爸爸跟姐姐,會支撐過去的。你馬上滿20歲,是大人了,要放堅qiáng一點兒。”

  “可是你在為公司拼命,我怎麼能繼續花家裡的錢在這邊若無其事的上學?”

  “你現在該做的就是繼續上學。不要再跟我爭了,小峰,聽姐姐的話,別回來,好好讀書,有什麼消息,我會馬上告訴你。還有,好好對待小藝,但是不要bī她做決定。如果她跟你一樣珍惜這段感qíng,就算侯主任反對,你們也能撐過來;如果撐不過來……”

  電話兩端同時靜默,她停頓一下,決心把這個世界冷酷的一面全講出來,“那也沒什麼可惜的。你要記住我說過的話,她不是你的全部,你還有父母,最重要的是,你還有我,你不可以因為失去一段經不起考驗的感qíng就放棄掉我們。”

  放下手機,司凌雲已經jīng疲力竭,全身凍得麻木。她將手指放到嘴邊呵著。根本溫暖不了冰涼的指尖,更重要的是,她的心也仿佛結了冰一樣,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有人轉身走開,有人在苦苦掙扎羈延……她做出一個分手的決定之後,又必須教會最疼愛的弟弟怎麼去面對他年輕而脆弱的愛qíng。世間所有感qíng,無論是否純真美好,在此刻都顯得如此不堪一擊,比她呼吸的熱氣還要微弱,迅速消散在冬日寒風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雪花飛舞之中,遠去的拖輪在黑暗中只剩下一個隱約輪廓,汽笛聲低沉而悠遠地傳來。她告訴自己,在這個冬夜裡,在江邊自nüè凍一下也得適可而止,眼下這種qíng況,生病躺倒對她來講都成了一種奢望。她搓著手,站起了身,慢慢向家裡走去。

  2007年到2008年的這個冬天在司凌雲的記憶中最為漫長。從第一場讓人歡呼的瑞雪,到後來經久不停的降雪成災,接近江南的漢江市突然陷入罕見的嚴寒之中。比天氣更冷更嚴峻的則是頂峰集團面臨的形式。

  按照司霄漢的布置,在新年的第一天,頂峰地產旗下一個位於去年漲勢最為驚人的新區樓盤突然宣布降價,降幅高達驚人的50%,一時在本地業內外都掀起了軒然大波。降價行動如願吸引了消費者的注意,也引來了媒體的興趣。僅僅事隔幾天,本地晚報刊在醒目版面登出兩名記者合寫的報導,標題是觸目驚心的加粗字體:《一個樓盤突然降價的背後》。

  報導首先羅列了頂峰地產降價消息的另一面:令人膛目的降價50%屬實,但這個樓盤只能接受一次xing付款,不能辦理任何銀行的按揭;就算在如此巨大的降幅面前,購房者態度不明朗,圍觀遠遠多於出手;業內人士和新區其他開發商保持謹慎觀望態度,無人表示會跟進。而記者的調查顯示,這個地塊的土地權幾經抵押轉讓,權屬不清,且牽扯進兩起官司里;某律師主動聯絡記者,指出其中一期兼併官司開打已久,一審的判決對頂峰相當不利,頂峰面臨巨額賠償。

  報導最後提到,頂峰某位離職高層員工披露,頂峰內部管理混亂,負債奇高,跟隨司霄漢多年的老臣子與他反目。而頂峰近一年間轟動一時的幾個大手筆商業行為都存在這樣那樣的疑點,有待進一步調查。

  這篇報導理所當然地引起司霄漢的震怒,他將司凌雲叫到辦公室,指著報紙,“裡面提到的所謂離職員工,分明就是李元中,只有他知道這麼詳細的內qíng。這個混帳東西。”

  司凌雲也在看報紙的第一時間便判斷出爆料人是李元中。

  她在一次去醫院探望司建宇時,碰到了李元中,李元中憤怒地指責司霄漢:“虎毒尚且不食子,董事長怎麼對我也就算了,可是司總是他兒子,他竟然可以把他bī到自殺的份上。”

  她無力自揭家醜,去對一個外人解釋司建宇自殺的原因不僅僅是被父親放逐頂峰。李元中恨恨而去,除了加緊讓律師追討報酬之外,竟然向記者大揭內幕,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她同時還知道,那個某律師,應該就是她昔日的男友韓啟明。種種內外jiāo困,已經沒必要一一提起。

  她只能漠然地說:“事已至此,知道是他又怎麼樣?看得出這兩個記者肯定調查了相當長一段時間,這篇報導還有不少地方隱she去年不成功的上市行動,如果他們要寫後續報導,沒完沒了繼續深挖下去,那才真叫要命。”

  司霄漢點點頭:“我也想到這一點,所以我叫你上來。老候馬上也會過來,你們一起起糙律師信發給晚報社,就說報導嚴重不實,gān擾了頂峰集團的正常經營,如果不正式道歉撤銷不良影響,將起訴報社和兩名記者。務必要阻止他們的進一步報導。”

  “可是萬一報社方面要較真,列舉他們的採訪都有消息來源怎麼辦,真打這種官司,我們沒有勝算,到時候出的丑就更大了。”

  “小雲,你只懂法律,對公關了解太少。這篇報導最值得追究的地方就是李元中講的那些話,我們一方面發律師信,另一方面,一定要搞定李元中。”

  怎麼搞定?這個問題到了嘴邊,司凌雲又咽了回去,不用問,司霄漢想到的也不會是什麼擺得上檯面的手段。李元中這次向記者爆料,可以說是激於義憤,為司建宇鳴不平,可是同時多少留了餘地,顯然是為他自己不走繁瑣複雜的法律程序討要到的報酬增加砝碼。

  “你叫聞潔打電話約他過來一趟,滿足他討要報酬的要求,讓他收回他說的那些話,就此閉嘴。不要節外生枝招惹麻煩。”

  她不看父親,站起了身,“給報社的律師信讓老候寫就可以了。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然而司霄漢叫住了她,“下午同仁里項目出資合作的三方開會,商量主體工程的修改方案,你也過來。”

  “房地產公司的運作跟我沒關係。今天下午醫院那邊有個會診,我必須過去看看。”

  “建宇的母親會打電話把會診結果告訴我,你不用去。我知道你是想避開傅軼則,但是這次老周特意提到你,你必須在場。”

  司凌雲終於正視著父親,突然問:“董事長,這個世界上有您真正關心的人嗎?”

  司霄漢皺眉,“什麼意思?”

  “您的兩個前妻肯定不在名單範圍內。至於現任太太,您表現的唯一好意不過是在把王軍的下落告訴警方前,先把她打發去了美國。這也不是關心她,只是不想出醜聞罷了。”

  司霄漢沉下臉來,“小雲,不要太放肆。”

  她根本不理會,繼續說:“我弟弟在加拿大讀書,您從來沒有主動給他打過電話,從來沒想起過問他的生活、學業;您的小兒子在美國,您關心他嗎?我看也不會關心多少。從這點看,您倒也是很公平……”

  “你到底想說什麼?”

  “您的大兒子現在……這麼一個狀況,這一個多月里,您去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還覺得我去看望很多餘。”

  “我已經給他找了國內最好的專家、教授,告訴醫院不計成本搶救,讓他接受最先進的治療。”

  “這就夠了?您有沒有過哪怕一絲後悔?”

  “後悔什麼?要後悔也應該是他後悔,當初他就不該不聽我的話,非要娶那個女人。一個男人為這種事qíng想不開,傳出去是笑話。你今天是存心想來氣我不成?同仁里項目有多重要,你應該很清楚。”

  面對如此坦然的父親,司凌雲已經沒有再說下去的心qíng了。她一邊向門口走,一邊說:“好吧,我就不用問您關不關心我了,您至少現在是很關心我,我懂。我跟傅軼則已經分手,他根本不會介意在什麼場合看到我,我也無所謂回不迴避他。老周這麼想見我嗎?那好,下午我會先去醫院,然後再回公司參加這個會議,如果到時候我讓他掃興了,那可不能怪我。”

  “最近的CT結果顯示,病人的腦細胞已經出現壞死,身體內器官有不同程度衰竭現象。”

  “從影像學角度來講,這種狀態是不可逆的。”

  “當然,現在下結論還早,還是可以繼續進行高壓氧艙治療。”

  “要經常給病人的全身做按摩,防止肌ròu萎縮。”

  “一定要注意防止肺部感染,每隔一小時幫他翻一次身。”

  “但是你們要有心理準備。通俗地講,他目前處於淺昏迷邊緣。接近於植物人狀態,恢復的可能xing並不高,而且,肯定需要長期的專業護理和治療。”

  ……哪怕專家們的語氣再溫和婉轉,講出來的也是一個嚴酷的宣判,司建宇的母親頓時痛哭失聲。司凌雲努力保持鎮定,送幾位醫生離開,回來時司母仍倒在沙發上繼續哭泣著,她的一個侄女正勸慰著她,“姑媽,醫生說的話也不見得准,他們就是喜歡把qíng況講嚴重,把人嚇個半死。我的一個鄰居,早被醫生說活不過三個月,到現在還不是一樣活的好好的……”

  司凌雲的心頭如同壓著巨石,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找不到言辭可以去細細安慰別人,她只能徑直走到窗邊。司母的侄女顯然很不滿意她這個沒有表qíng的樣子,瞟她一眼,對司母小聲嘀咕到:“她還在這裡gān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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