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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霍延己看向其他人,冷聲道,「攘外必先安內,任何時期都一樣,城內亂局一定要安撫好。」

  唐柏等人立刻頷首:「是!」

  大家都是從地下城上來的,幼時的記性里,那裡和平、安詳,沒有外界的威脅感,以至於這麼些年在地表的生死邊緣遊走,地下城成了只會在夢裡出現的地方,虛幻到讓人覺得,十來歲之前的記憶都是假的。

  除霍延己外,主城唯一一位普通人、且瀕臨退役的老上將姍姍來遲,他大步走來,脊背挺直,先是看了眼桑覺,對霍延己說:「胡鬧。」

  霍延己不置可否,沒有反駁。

  「不過也算好事吧。」老上將微嘆一聲,「這些年你確實過得太壓抑了,但還是要慎行。」

  霍將眠在旁邊嗤笑了聲。

  老上將深吸口氣,卻又沒辦法。

  當年的事,所有人都有責任,他沒參與,卻是沒管,默許了一切的發生。如果該決策能讓安全區保持穩定,那麼誰都可以被犧牲。

  他試圖抬手替霍延己理理軍裝領子,霍延己卻不動聲色地退開,淡淡轉移話題道:「城內的事還要您多操心。」

  老上將頓了頓,收回手。

  他看向所有人,語氣嚴肅道:「我們要抱最壞的打算——如果地下城真出事了,那人類就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大家一定要嚴陣以待!」

  「是!」

  只有霍將眠沒應聲。

  老上將最後對霍延己道:「這段時間辛苦了,今天休息得怎麼樣?」

  本來白天就該出發了,可這段時間所有人都很疲憊,再長途跋涉恐怕不妥,於是霍延己放了半天時間給眾人修整。

  他言簡意賅道:「還不錯。」

  霍將眠看了桑覺,噙著笑在一旁拆台:「訓練場休息的,確實不錯。」

  睡覺的時候全用來陪『小情人』了。

  「……」

  霍延己瞥了他一眼,就到了桑覺身邊,語氣淡淡的,不大不小,像是在說臨別的話,又像是話中有話。

  「遇到危險,任何措施都算正當防衛。」霍延己平淡道,「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事,你知道找誰,其他的等我回來解決。」

  「好哦。」

  桑覺沒做任何親昵的舉動,眼神卻像糖衣炮彈,黏在了霍延己身上,眨都不眨,快要拉絲了。

  霍延己頓了頓,摸了把桑覺的頭髮。

  「我走了。」

  霍延己坐上車,透過車窗遠遠地看了眼,桑覺是普通居民,不方便靠近,只能遠遠看著。

  霍將眠走到窗邊,對霍延己笑道:「瞧那小眼神,你也捨得把人留在城內一個人離開?」

  霍延己收回視線,望著前方,平靜道:「總有一些事凌駕於私事之上。」

  霍將眠嘖了聲,點評這兩個字:「私、事。」

  士兵陸續上車,長長的車隊很快發動,嗡嗡的排氣聲響起,掀起一地灰塵,疾馳而去。

  城門口的人各自散去,無數道視線從桑覺身上掃過,都在品味霍延己剛剛的話。

  那意思分明是,如果桑覺遇到危險,不論幹了什麼他都會兜底。如果遇上了解決不了的事,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會放過。

  一些有想法的人慢慢熄了心思,沒誰希望局勢更混亂,想針對桑覺也不過是怕霍延己因私事毀了自己。

  但霍延己都故意把桑覺帶到這,話說到這份上了……再做點什麼霍延己恐怕不會留情。

  心思各異的人類慢慢散去,徒留桑覺站在這裡,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城門。

  霍將眠遠遠看著,等了十分鐘,見桑覺還沒動靜,就走過來問:「別是哭了?」

  桑覺回頭,奇怪地看他一眼:「小孩子才哭。」

  他小時候也沒哭過。

  因為不會。

  笑和生氣都可以模仿,可眼淚模仿不來,這是桑覺學習人類路上最大的難題之一。

  他可以披著人皮,卻沒有人的內核。

  複雜的、卑劣的、高尚的,他都沒有。

  他的內心空蕩蕩,只裝了一個霍延己。

  曾經還有博士。

  桑覺不客氣地指著霍將眠的車,請求道:「能順路載我一程嗎?家有點遠。」

  霍將眠笑了:「叫聲哥哥,我就載你。」

  桑覺掉頭就走。

  霍將眠:「……考慮都不考慮下?」

  桑覺又不真的傻:「己己不肯叫你哥哥,所以你就讓我叫。」

  被拆穿的霍將眠也不生氣,似真似假道:「他這一走,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聽延己叫聲哥哥就是我最後的夙願,以你和他的關係,你叫也是一樣的。」

  桑覺偏頭看他:「為什麼見不到了,你要死了嗎?」

  「……要死也是出城的他要死吧?」許久,霍將眠才淡道,「不過也差不多,脫掉這身軍裝,摘下這份職銜……霍將眠這個人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桑覺不是很理解。

  霍將眠也沒指望他聽明白,道:「三天後我就徹底革職了,和我在城裡走走?」

  猶豫了一下,桑覺勉為其難地答應:「好叭。」

  宵禁制度一解除,往日夜色下的寧靜主城也逐漸嘈雜起來,人來人往,不少畸變者還在街頭酗酒,消極怠慢,等著不知何時會到來的茫茫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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