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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要是有什麼證據說霍延己有多好多好,他們反而不屑一顧。

  霍延己沒應聲,只是靜靜注視老赫爾曼那張臉。

  畸變者因為壽命延長的緣故,勉強拖住了歲月留下的痕跡,例如七區的林書易司令,其實已經近五十了,看起來依然溫雅沉穩。

  普通人就不行了。

  到了五六十,就難再離開安全區去野外尋覓資源,一些年輕時落下的傷痛病根就足以拖垮他們。

  活到七八十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上任最高執行官赫爾曼就是其中一個。

  他和霍延己一樣,殺過無數感染者、無數失序的畸變者,手上沾染的鮮血一輩子都洗不清,讓大眾對他恨之入骨。

  偏偏就這樣一個人,活到了很多『好人』都活不到的年紀。

  霍延己還記得第一次遇見老赫爾曼是在軍校,那時的赫爾曼五十歲不到,鋒芒刺骨,他站在高台上,凜冽的眼神仿佛能洞穿每個人的不堪。

  他對台下的學生說:「想成為霍楓那樣的英雄沒有問題,可英雄之所以光明萬丈,是因為他背後站著無數踩在污水裡的『小人』。」

  監管者——行旁人不行之事,背旁人不背的罵名。

  他們在黑夜裡負重前行,一樣是為了讓人類步入黎明。

  赫爾曼站在高台上,言語慷鏘有力:「有光就有陰影,有人救人,就要有人殺人。」

  如今,面前這位腰背佝僂、飽含風霜的老人幾乎看不出當年意氣風發的影子。

  昔日鋒利的眼神如今細碎渾濁,眼皮鬆垮地垂下,皮膚皺起的一條條褶皺像是風雨在牆上留下的斑駁印記,和樹皮一樣粗糙。

  在審訊室坐兩天了,霍延己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淡淡問道:「您知道這兩天我在想什麼嗎?」

  旁邊的記錄官連忙在鍵盤上敲下這行字。

  老赫爾曼問:「什麼?」

  霍延己說:「我在想,十一年前的全民審判,是不是也有您的一份功勞。」

  記錄官手指一僵。

  全民審判這四個字,仿佛是什麼不可提及的忌諱。

  老赫爾曼緩緩抬起渾濁的眼眸,示意記錄官停下記錄,出去。

  等關門聲響起,老赫爾曼關掉監控,才道:「薄青是我唯一的學生,他的結局是我永遠釋懷不了的痛。」

  言下之意,否認了霍延己的質問。

  霍延己也沒繼續猜忌,而是反問:「那您如今在做什麼?」

  老赫爾曼沒有迴避他的目光:「我在做正確的事。」

  霍延己道:「用數萬人甚至數十萬人的性命獻祭出幾個霍楓那樣的戰鬥兵器,是正確的事?」

  裂縫下面有什麼他們都不清楚,不論是一百多年前盧斯還是九十年前的霍楓,都說過同樣的警告——「不是所有真相,都該深究」。

  那數萬『未通過基因檢測』的人送進裂縫,也許連道水花都掀不起來,只能盲目送命。

  「你和薄青一樣,都想要乾淨的黎明。可黎明是紅色的,要用鮮血堆砌。」

  赫爾曼發出一道悠長的嘆息,聲音緩慢而嘶啞:「過去哪一段黑暗的歷史,不是踩著無數犧牲者的屍體走出來的?他們是犧牲品,你我也是犧牲品,都一樣,沒有誰比誰幸運。」

  霍延己嘲弄道:「過度犧牲帶來的勝利還算勝利嗎?」

  赫爾曼垂眸,蒼老粗糙的雙手交握。

  霍延己靠著椅背,道:「我們都清楚,所謂『進化』就是個謊言,已經有三分之一的人類成為了犧牲品,您還要和他們一起毀掉更多人嗎?」

  「總要試試。你我更清楚,人類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赫爾曼眼裡透著深深的疲憊,他緩緩道:「我來見你之前,剛收到十一號裂縫暴動突襲二十七區致淪陷的消息,從暴動到淪陷只用了一天時間……只用了一天。」

  二十七區是離主城很遠的一個區。

  他們甚至沒等到任何一區的支援,就淪陷在畸變鼠災之下,全城一百一十萬人,無一倖存。

  赫爾曼平靜道:「你和薄青都太理想化了,沒有犧牲,不賭一把,迎接我們的只有滅亡。」

  霍延己靜靜看著桌面,不置可否。

  通訊器滴了一聲,赫爾曼按下接聽,渾濁的眼神動了動。

  他站起身,對霍延己道:「議庭的人到城門口了,議長也來了,他們會親自審問你,好好吃頓晚飯,做好心理準備。」

  霍延己注視著這道滄桑的背影,倏然道:「這個『獻祭』未通過基因檢測者的計劃叫什麼?」

  握住門把手的赫爾曼停住,沒有回頭,答:「《黎明2號》。」

  霍延己問:「帶頭執行人是議長?」

  老赫爾曼頓了頓,沒有回答,轉身離開了。

  霍延己獨自坐在審訊室里,安靜到只能聽見他微不可聞的呼吸。

  半晌,他發出一聲淡淡的嗤笑。

  還真是以卵擊石啊。

  最高議庭帶頭,聯合無數高層,試圖用人命堆砌一條通向黎明的血路,他霍延己拿什麼阻止。

  以什麼立場阻止?

  ……

  不稍一會兒,審訊室的門被推開,有人給霍延己送來晚餐:「您慢用。」

  霍延己打開餐盤,剛握起筷子,就看見從米飯里冒出一角的小紙條。

  他拿出來,看見了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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