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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乙現在經常去看望羅依。即使不為別的,也為他倆曾經共度的那些年少歲月,留下的共同記憶。羅依一天天消瘦,乙乙對這種狀態太了解,因為她曾經見姥姥與媽媽都因為類似的病一天天耗盡了生命。

  乙乙是在羅依的病房裡見到沈沉的,他何時回來的她不知道。

  “你在那邊的工作結束了?”乙乙暫且忘掉他倆上次分開前不愉快的爭吵。

  沈沉點頭:“但是現在我又面臨了一個選擇。這邊的項目暫時中止,公司給我提供了另外兩個機會,我可以回總部,也可以去東南亞。你是怎麼想的?”

  “你是讓我幫你選擇嗎?”

  “只要你希望,我也可以留在這裡。雖然不會有太多事qíng,但沒關係。”

  “有這個必要?如果你想留下,根本沒必要問我。你只是想我親口說讓你走,以換取你內心的安定。這樣,失約的人就不是你了,對不對?”

  “乙乙,我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我怎麼沒眼你好好說話?我字正腔圓,一個錯誤發音都沒有。沈沉先生,你真的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就是戀愛十年或者山盟海誓一輩子的人,一樣該分手分手,該背叛背叛,何況就像你我這種本來就是各取所需的應急組合?”

  沈沉深呼吸:“我不是要和你分手,我是工作需要,而且我正在徵求你的意見,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我就留下;如果你願意暫時放在這裡的工作陪我一起走,那也好。你可以繼續寫專欄,寫小說;找家中文電台或電視台工作。你不想工作,我養你也沒問題。”

  乙乙冷笑:“原來你早就給我安排好了?我的意見是,你是你,我是我,本來就是不相gān的人萍水相逢而已,我們就不要互相影響彼此的人生軌跡了。其實你是想離開的是吧?而我,我不願意離開我的家鄉。所以,我們就塵歸塵,土歸土,不要相互妥協了。我有沒有把你想說的話都表達出來呢?”

  “也好,我們最近有很多意見不統一,我們分開一陣子或許會更好。我只離開一年,我會回來看你的。……羅依,羅依這個樣子,他的時間不多了,你多陪陪他,讓他少一點遺憾吧。”

  “怎麼?沈先生,難道這才是你想走的原因?你打算把你法律上的妻子暫時讓給你的朋友?我靠,怪不得你倆能成為朋友,一個喜歡自作主張地演戲,另一個喜歡自作主張地導演。你們當別人是什麼呀?”

  “我根本不是這種意思,你為什麼一定要曲解?丁乙乙,你就非得把別人都想得很醜惡,非得用傷害人的口氣說話嗎?”

  “我本來就是這樣啊,從來就沒偽裝過什麼。以前在論壇上我就這樣,跟你見面以後是這樣,以後我還會這樣。你後悔了?沒關係啊。我們的協議怎麼寫的?婚姻必須維持兩年還是三年來著?可以改啊,反正這條是你加的,你想廢除我也沒意見的。”

  “我真的不想跟你說話了。”沈沉對她忍耐到極限。

  丁乙乙坐在最晚一班公jiāo車上垂著淚。她又被拋棄了一次。這些年她總是被拋棄,被父親,被羅依,被母親,被姥姥。只是這一次沈沉實踐了他的諾言,以前他說,他不會不經乙乙同意就離開她,所以他來徵求她的意見。

  為了讓自己不那麼可憐,她把自己變成一隻刺蝟。因為可惡的人,通常都不會顯得太可憐。

  幾天之後,丁乙乙送走了沈沉,又送走曉維。

  在李鶴的建議與他人的再度邀請下,曉維計劃遠赴G省參加那個為期半年的行業培訓。最近這些天她身心俱受打擊,住院,手術,被人戲弄,被父母攻擊,而作為前進目標一直支撐著她的離婚計劃也被擱置。她很怕自己又回到以前那種如陷泥沼的jīng神狀態,她希望能夠換一個新環境。

  之前公司沒有先例,曉維不願意接受有色眼光,她提出要自費完成培訓。李鶴問:“你不打算回來了?不然為什麼要分得這麼清?”

  “我只是圖個心安,因為我私心裡把培訓當成出去遊玩。我會回來的,我到哪兒去找你這麼寬厚善心的老闆啊?”

  李鶴自嘲道:“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好人卡’。”

  乙乙提前一天給曉維餞行:“到時候我就不到機場送你了。最近大概是年紀長了,見不得送別場面,每送一次機,晚上做夢都是飛機起起落落,夢裡的人都在流淚,跟恐怖電影似的。”

  曉維猜想乙乙是為沈沉的離開難受,又顧忌面子不願承認。

  曉維也拒絕了李鶴和憶緋的送行:“不要讓小孩子常常去經歷那種送別場面吧,她會哭,而我會難過。”

  曉維出發前,想到應該知會周然一聲,畢竟她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自從曉維離不成婚,便冷淡冷淡再冷淡,周然還是老樣子,由著她自己去矯qíng。如今他們既不像準備離婚之初的相敬如賓,也不像曉維提起訴訟之後那種針鋒相對,但也做不來前陣子曉維生病後的和和氣氣。總之,如今他們的關係更微妙了幾分。

  周然對這個消息沒太大反應,淡淡地說了句:“是嗎?在外面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聽筒那邊有些亂,他多半又置身於某個餐飲娛樂場所。

  才過了幾分鐘,周然的電話又打過來。這一次他說:“你帶的東西多不多?有人給你送機嗎?”

  “沒帶多少東西,那邊購物比這裡還方便。不需要人送機。”

  周然“嗯”聲又掛電話了。

  林曉維拖著皮箱、提著旅行袋又挎著一個包進入機場大廳,東西不太多,但卻是很沉。上扶梯前她用力地提皮箱,挎包順著肩膀滑下,她扶上去,又去提旅行袋,挎包再一滑,有些手忙腳亂,這時手機響了。她把東西挪到一邊不去擋別人的路,低頭翻包找手機,接電話時有些緊張地看守著自己的包,防備著每一個走近的人,然後又把行囊重新提起。手上重量陡然一輕,側頭一看卻是周然。

  “你不讓人送機卻拿這麼多東西?”周然接過她手裡重重的旅行袋,又幫她拖著皮箱,“電話也可以等上去再接,安全一些。”

  曉維看著他,尚未從意外qíng緒中恢復。

  “我來接朋友,順便送你。”周然解釋。

  “你就是說專程來送我,我也不見得領qíng呀。”曉維低聲嘀咕,用他幾乎聽不見的音量。

  “又不用你領qíng。”周然偏不肯裝沒聽見,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說話這麼刻薄了。

  曉維沒再回嘴,跟在他後面上樓,與他坐在候機室里,隔著兩個座位,各自看一本雜誌。

  過了一會兒,有人走到他倆中間,把東西朝其中一個座位上一放,雙坐到另一座上。周然看完雜忘,往後一仰身,隔著兩個座位遞給曉維:“還有嗎?換一本。”

  曉維指指機場書店:“自己去買。”

  坐在他倆中間那人反應過來:“你倆一起的?對不起了。”他拿起東西走到對面的座位,邊走邊說,“真是的,認識還坐那麼遠,搞什麼曖昧。”

  周然與曉維很是哭笑不得。

  曉維很快就要登機。她接過自己的東西:“謝謝你來送我。不過,在我說服不了自己之前,我還是要離婚的。”

  “分別的時候,你就不能說些好聽的?”

  “那你好好保重。”

  “你也一樣。”

  曉維換了登機牌,穿過安檢通道,頭也不回。周然目送她的背影,也轉身離開機場大廳。

  林曉維到達新的城市。她的課程排得很滿,學到了很多的新知識,認識了不少新朋友。她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但是她最近無論身體還是jīng神,都好了很多,她的生活忙碌,她的心qíng平淡。

  她在網上再度遇到網友“十一”。十一說:“我看了你最近的網誌。你似乎心qíng很好,貼的照片都很明亮,不像以前那麼yīn郁。”

  “大概因為我換了一個新環境。你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但只要你高興,我也能受到感染。所以你得多高興一點。”

  網友十一關掉對話窗口。在他的好友列表里,曉維的名字處,暱稱上寫著“故人”。他打開的窗口中還有曉維的日誌界面,曉維一向不大寫文字,只放了各式各樣的照片,代表形形色色的心qíng。

  曉維這個認識多年的網友竟是她的前男友於海波。他還坐在電腦前看著照片,路倩從他身後走過:“別看了。即使她真的離了婚,也決不可能重新選擇你。就算心裡放不下,也認了吧,別惹人笑話。”

  “我們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

  “誰跟我一樣?”

  “我是跟你不一樣。我放不下的人,我只希望她過得好。但是你放不下的那個人,你只希望他越過越壞。不只害他,還害他的愛人。”

  “你又知道什麼了?”

  “哼,我什麼都知道。路倩,快樂和幸福是自己創造的,不是靠通過打擊別人反對自己得來的。”

  曉維在外期間,她的朋友圈子發生了很多事,最大的一件事是,羅依終於還是去世了。算不上多突然,但因為他年紀尚輕,十分可惜。

  本來羅依的家人都已經不在國內,要求他回去醫治。他堅持留在了本地。很多人猜想,他留在此地只因為對初戀女友丁乙乙有依戀。

  乙乙在他最後的那些日子裡,每天都來看他。羅依說:“我不後悔當初推開了你,因為我畢竟還是要死了,不能陪你到最後,而且你也遇上了其他人,我沒什麼遺憾。如果還有機會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離開你,但可能會選擇一種讓你不那麼傷心的方法,比如說,我會先替你找一個更好的男人,然後再走。”

  乙乙說:“謝謝你愛過我,有這一點就夠了。”

  羅依的家人把羅依的骨灰帶走,沒在本地舉行什麼儀式,只有少數朋友來得及趕過去看了羅依最後一眼,大多數人都是事後才知道消息。

  曉維與羅依相識多年,也沒趕得上弔唁。但她更擔心的是乙乙又一次經歷死亡後會受到更大的打擊,xing格會更偏激。乙乙那有些偏激的個xing正是在一次次與親人愛人分別之後變得越來越厲害。

  曉維正擔心著乙乙,乙乙已經飛來她身邊。乙乙說,她請了長假,推掉很多工作,想好好休息一陣子。她的第一站就是從曉維這裡出發。

  “你和沈沉還有聯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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