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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景然不要命地往外追過去,腳步踉蹌著,心裡卻慌張地更厲害了。

  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他跑了好幾步,才追上寒風中穿著單薄衣裙的小姑娘。

  她的背影很清瘦,在月光下,很小一隻。

  桑宛正跑著,手腕突然被握住。

  一轉身,就是男人焦急的臉,泛紅的眼,和滾燙的淚。

  「宛宛……你聽我解釋。」

  顧景然竭力說出這句話,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怕下一刻,小姑娘就會跑了似的。

  桑宛掙脫開他的手,用另一隻手背渾不在意地抹了抹眼淚,卻還是在不停地流淌。

  她哽咽又倔強地問:「解釋什麼?」

  「所以——」

  「喜歡吃海鮮,愛玩密室逃脫,討厭貓,喜歡粉色洋娃娃都是江晚。」

  「而不是我桑宛!」

  「所以——」

  「電影院裡你哭著做夢叫的名字,也是你的前女友,江晚!」

  「你總愛走在我的右邊,是因為我的左邊唇角有梨渦,而她沒有。這樣更像是麼?」

  桑宛邊哭邊說著,條理清晰,一字一句,仿佛像一把尖銳的刀子,扎進顧景然的心裡。

  這兩個月各種困惑了她的細節,在這一刻,仿佛迎刃而解。

  從始至終。

  她都是一個替身。

  可笑的替身。

  她最厭惡的替身。

  「宛宛……」

  顧景然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她的每一句話,明明聲音不大,帶著哭腔,可卻擲地有聲地錘在他的胸口。

  他張了張口,拼命地想要解釋。

  這一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別叫我!」

  桑宛後退了一步,看向他的目光帶著幾分冷漠,眼底深處還藏著不易發現的脆弱和疼痛。

  「顧景然,從始至終,你都把我當成替身,是嗎?」

  她這句話問的格外平靜,手指卻緊緊地握著,指甲扎進了肉里,卻渾然不覺的疼。

  「宛宛,我承認,一開始,是抱著這種目的接近你,可我現在。」

  這次她沒有打斷他,反而盯著他的眸子,聽他說完最後一句。

  「已經喜歡上了你。」

  桑宛的眼淚一滴一滴掉落下來,只覺得想笑。

  「你知道,我最厭惡什麼嗎?」

  她本該也像其他同學一樣,有個幸福的家庭,有個愛她的爸爸媽媽。

  可她沒有。

  她青春期所有不幸的來源,都是從「替身」這個詞開始。

  母親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對她非打即罵,每天都是數不盡的傷口,和黑夜的巷子口一個人低聲啜泣。

  這些傷痛,怎麼也彌補不了。

  顧景然看著她決絕又厭惡的目光,第一次感覺到了生不如死的窒息感。

  上一次,是聽到江晚去世的噩耗。

  他想要靠近,可看到她的舉動和神情,卻又不敢。

  「桑……桑宛。」

  「再給我一次機會行嗎?」

  「算我求你——」

  顧大少爺一生沒怎麼折過腰,在這一刻,低著頭,語氣誠懇卑微地問。

  「你要怎麼才能原諒我?」

  桑宛笑著,不顧眼淚的流淌,聲音格外輕:「回不去了,顧景然。」

  「我看不起你。」

  「既然心裡還裝著別的姑娘,為什麼要來招惹我?」

  「你同時傷害了兩個人。」

  她轉身就要離開,顧景然卻像是發了瘋似的,突然撲過去,扯出她的胳膊,表情有些癲狂:「可她已經不在了!就……就我們兩個好好過好嗎?」

  見桑宛不為所動,甚至深惡痛絕的目光,顧景然備受打擊,甚至口不擇言道:「你以為離開了我,還能找到更好的男人嗎?」

  話音落下,瞬時間,整個空氣都安靜了下來。

  連晚風都停止了腳步,在一旁歇息著。

  桑宛聞言,笑著笑著眼淚不停地滑落:「我真的看錯了人。」

  「顧景然,你記住,我桑宛是脾氣好,不愛跟人爭辯,有什麼事也願意妥協將就。」

  「可我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我有健全的人格,我的價值,也不需要用男人來證明。」

  她說完,掙脫開了他的手臂,心臟像是已經千瘡百孔,第一次——想要用盡全力去相信,去愛一個人。

  被騙的徹徹底底。

  真心換來了虛情假意。

  可眉眼卻依舊倔強堅韌,不服輸,不願意屈服,這是她桑宛的品格和原則。

  「顧景然,分手吧。」

  桑宛輕輕說出這句話後,對他彎了彎眉眼,似是在跟過去告別。

  左邊唇角的梨渦,也分外好看。

  只可惜——他已經失去了欣賞的機會。

  顧景然在說完那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有些萬念俱灰,恐慌之下,他竭力想要挽回,卻不知道如何說。

  這句話,已經給他判了死刑。

  他任由淚水奪目而出,低聲呢喃:「不分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錯了……」

  「別糾纏了,對彼此都好。」

  她依舊體面而溫柔地說著,把所有傷口和背叛的疼痛都強迫自己壓在心底。

  明明是夏日,夜晚卻涼到了人的骨子裡,像是寒冬臘月凜冽刺骨的風,無情又肆虐地侵蝕著人的每一寸血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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