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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找到這裡之前,他還去替崔嬸給崔叔上過墳,當年因為保密的需要崔叔的墓碑連字都沒有,他最後還是根據馬漢山當年埋金條的老墳才找到崔叔的墓。

  這些鮮活在記憶里的人,現在都變成了一塊塊冷硬的石頭。

  明台呢?比起姑父和木蘭,他「出身」更糟糕,上海豪門少爺又當過軍統特工。方孟韋不敢再想。過去的三十一年裡他煞費苦心的打聽他的任何消息,然而現在回到了大陸他卻害怕聽到他的任何消息。似乎只要沒有他的消息,他就一定還在某處活著。

  然而他到底還是得到了一點線索。給他地址的人說明台很可能回了原籍——跟他同一批進勞改農場的都得到了平。反——只要他還活著。

  電車終於到站了,下車的人潮帶著他從電車上擠下去,又挾帶著他往遠離車站的方向走了好一段路,才漸漸散開。多像他這一輩子,在歷史洪流的力量面前,他的不甘、掙扎、反抗都是那麼的不堪一擊。最終只能被這樣的浪潮卷著,推著,在掙扎中蹣跚前行,卻永遠不知道前方是康莊大道還是萬丈深淵。

  十一月的上海已經十分陰冷,可方孟韋的手心裡卻全都是細汗——紙條上寫著的街道已經到了。

  ===========我是為了強行HE以下全部寫崩的分界線===========

  明台由湖南回到上海已經一年有餘,在勞改農場的惡劣環境好幾次都差點要了他的命,但他到底還是挺了過來。連那個叫水牛的赤腳醫生都驚嘆他的頑強的生命力,畢竟那種被侮辱被踐踏的日子已經讓許多人在絕望中結束了生命。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之所以能熬過來全都是因為心底那一絲微茫的希望:他想再見他一面。

  不過回到上海後,一切似乎都好了起來。就在他回上海不久,他的兩位哥哥也先後回到了上海。他們是幸運的,他們的檔案居然都保存完好,因此平。反的時候也還算順利。命運對他們到底還算溫柔,讓他們兄弟歷經風雨後又再度團聚。

  如今,他們兄弟三人住在一棟舊時獨門獨院的兩層小洋樓里。小洋樓走的是小巧玲瓏的路子,跟當年的明公館肯定不能比,而且在他們搬進來之前,這棟昔日頗有情調的小樓就已經改造過,最多的時候有四戶人家擠著住,裡面的布局已經被折騰得面目全非,幾乎看不出當年的影子。

  明誠將小院收拾出來,明樓種了花草,這小樓也漸漸有了家的樣子。明台不知從哪抱回一隻白色的小奶貓,剛抱回來那會瘦瘦小小的,眼睛圓溜溜的,總像是含著一汪水,明台叫它「韋韋」。為此明樓還抱怨過,說這名字一點不上口,還不如叫小白,喵喵之類的。明台只是笑,仍是堅持叫它韋韋,那貓也黏他,每天明台出門遛彎,它也要跟著。

  這一天,明台照舊抱著韋韋出門遛彎,明樓本來坐在窗前曬太陽,一見他身影消失在門口,就踱到正在畫畫的明誠旁邊,悄聲說:「他還想著那孩子呢,同名的貓都恨不得天天揣懷裡。」

  明誠停下筆,嘆道:「咱家小少爺表麵皮,其實卻最長情,那張照片都燒掉一半了他還寶貝似的揣著。」

  明樓笑笑:「不過那孩子跟你長得真是像,我一開始還以為明台藏的是你的照片。」

  「乍一看是像,細看還是分得出。」明誠說著往畫上又點了幾處陰影。

  「那是,不然我早揍他了。」明樓一揚下巴,故作威嚴。轉而又問:「你說,那個方孟韋跟你長得這麼像,你不會是方家的孩子吧?沒查過?」

  明誠毫不客氣的戳穿他:「當年你一看到照片就把方家背景查了個底朝天,哪用得著我動手。」明樓只是笑。卻聽明誠認真的說:「我從來也不想知道父母是誰,有大哥就已經足夠。」阿誠鬢邊已然華發叢生,可一雙眼睛卻澄淨如昨。

  明樓心頭一熱,將他垂在身側的右手團在手心裡。阿誠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這隻已經毫無力氣的右手就是明證。

  六七年他倆被批。斗的時候,是阿誠用右手硬生生的為他擋下了本該敲在他脊椎上的一記重棍。那時他們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漢奸」、「□□」,砸碎了手骨也只能忍著。等送去治療時,手已經毀了。稍微用力就抖得厲害,再握不了槍,也握不了筆。那麼漂亮的手啊……

  明樓每每想起就難過得緊。可提起這事,阿誠卻總是笑著安慰他:要是敲在脊柱上,那大哥可就要癱了,我只用一隻手換,值得。

  明樓正感慨著,就聽阿誠嘆了口氣:「那個方孟韋聽說是去了香港,這麼長時間沒聯繫了,想找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明樓點頭:「是啊。我也想過幫他找人,但是又不敢。三十多年了,只怕他早已經娶妻,真要是有了聯繫,明台知道了反而難受。」

  然而他倆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念叨的那個人正在不遠處一戶一戶的打聽明台的下落。

  明台抱著小貓,僵在原地。即使三十一年未見,他仍然一眼就認出了前方的那個身影。他頭髮已經花白了,身姿卻還跟少年時一樣挺拔,側臉的輪廓倒是比那會要更加堅毅。明台想過很多兩人重逢的場景,他要告訴他,他記得林殊,記得梅長蘇,也記得他。然而當這一刻成真的時候,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甚至腳底都像是釘了釘子,一步都挪不動。他就這樣站著,看著那個人轉頭,震驚,然後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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