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方副局長。」方步亭忽然開口。孟韋還是垂眉低目只當沒聽見他的嘲諷。「我的兒子長出息了!我該高興啊!」方步亭冷笑,「手都伸到軍統去了,那個明誠是你應該接觸的?我倒不知道,明台是個什麼人,能得方副局長的青眼,勞您大駕去為他保駕護航!」

  方孟韋還是低著頭不吭聲。那天明台拒絕他之後,他就試著通過關係找上明台的哥哥。沒想到父親才是真的耳目通靈,還沒等他聯絡上明誠,這些小動作就都被父親發現了。

  他不言不語的倔樣把方步亭氣得夠嗆!剛平緩少許的情緒眼看又要炸了。站在一旁的謝培東想要說點什麼。還沒開口就被方步亭的手勢制止了。「你大哥剛剛被放出來,你就為了一個共、產、黨到處奔走,好呀,幹得好!」

  方孟韋終於忍不住反駁:「父親!明台他不是……」

  「不是什麼!」方步亭大聲打斷他,跟著整個人的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他不是什麼?共、產、黨嗎?那你去問問曾可達,你們的新局長,南京軍事法庭是以什麼名義把他押走的!」

  方孟韋不可置信的看向父親:「您說什麼?南京……」他話說到一半,人就已經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孟韋!回來!」謝培東急忙追了過去,才追到門口,就被方步亭叫住:「別叫他!讓他去!」

  「內兄,現在不是鬥氣的時候!還是我去把孟韋追回來再說其他!」謝培東急道。

  方步亭望著孟韋離開的方向,搖了搖頭:「回來吧,培東,別攔他,你也攔不住他。」說完,剛才與孟韋說話時的怒火不知怎的變成了深深的無力,他整個人陷在靠椅里,聲音蒼涼,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培東,你說,我們方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先是崔中石,現在又來了個明台!□□已經拐走了我的一個兒子,難道連剩下的這個也要拐走嗎?」話到此,方步亭望著謝培東,眼底一片淒涼。

  謝培東緩緩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輕輕拍著他擱在扶手上的手。「內兄,孟韋不會的。幾個孩子,就屬他最聽話。他舍不下你。」

  方步亭悵然,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卻仿佛連搖頭的力氣也失掉了。

  方孟韋驅車衝到機場時,飛機已經飛到半空,他拔了車鑰匙,急沖沖的朝飛機離開的方向追了幾步,而後在跑道上停了下來。他仰著頭,看著飛機在視線里越變越小,最終化作一個點消失不見,心裡仿佛空了一片。

  回不來了。有聲音在耳邊說。梅長蘇也好,明台也好,都回不來了

  他總是在失去,直到沒有東西可以失去。

  最終,方孟韋也沒有如之前計劃那樣從香港轉機到巴黎,而是帶著崔嬸和她的兩個孩子在香港常住。

  他是蕭景琰,也是方孟韋,「責任」兩字於他大於一切。當年他不能拋下金陵隨梅長蘇一道出征,如今他也不可能扔下父親和哥哥以及崔叔的遺孀幼子不顧。如果要說有什麼安慰,那就是在臨行前,得到了明台無罪釋放的消息。

  方孟韋踏上了飛往香港的飛機,上飛機前,他默默的向著南京的方向道了一聲:珍重。

  從此山高路遠,再難相見。

  ==========

  方孟韋走了,明台留在新中國。他幾經輾轉又回到了上海,他自幼成長的地方,他們兄弟三人也終於可以脫去層層偽裝,以最真實的面目行走在陽光下。

  一切似乎都非常美滿。除了那個人……

  明台午夜夢回,常常會想起跪在他膝邊懇求他的方孟韋。那雙含淚的眼睛簡直能望到人心底里去。有時候他恍惚間又會覺得似乎還在哪裡看過這樣的眼睛,似乎不是孟韋,卻又非常相似。

  明台能感覺到,孟韋對他的好,是那種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好。只是他終究辜負了。

  平靜的日子終歸是短暫的,1955年,明台被捕,在監獄裡關了數月後被遣置到了湖南的一個勞改農場——這是他第二次到湖南,上一次來還是十五六年前,被王天風「劫持」到軍統培訓班。

  只不過,上一次他學習搏鬥射擊騎馬發報,這一次卻是挑糞養豬打井。中間隔了十幾年的時光,他早已不是當時身強體壯的少年人,繁重的勞動加之物資的極度匱乏,早年在76號留下的傷病漸漸都顯了出來。來勞改農場不到一年,明台就病倒了。

  他躺在床上,意識時而模糊時而清醒,隱約中聽到有人去衛生所叫醫生。再醒來時,就聽門外有人喊:「水牛!快點來咯!人都要燒壞了!」

  水牛?!明台心裡莫名的一震,來不及想清楚什麼就再次墜入昏睡。他在無邊的黑暗中走著,看到遠處有一點亮光就慌不擇路的跑過去。那裡站著個小小的披麻戴孝的孩童,被同樣裝束的女人牽著。明台很快就認了出來,那是年幼的他和少女時期的大姐。亮光漸漸大了,他看到的人也多了起來,大姐,大哥,阿誠哥……再往後,就是王天風,曼麗,郭騎雲……以及方孟韋……

  水牛……明台在昏迷中囈語著,景琰……原來是你。

  方孟韋的臉一下子就跟蕭景琰的重合了,原來那雙淚眼他前生就已經見過。

  他那麼厭惡身為梅長蘇的自己,沒想到這一世卻長著和梅長蘇一樣的臉。上輩子到底是留了遺憾吧!

  那個人剛正純粹,總是一力承擔權力帶來的責任和壓力,永遠不會去享受權力本身。然而,他到底把這樣的一個人推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冰冷的位置,直接葬送了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溫暖與歡樂。他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祁王,為了大梁,為了他倆少年時的夢想。這也是他們能做到的最好的結局。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