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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森的腳步停了停,他正要回頭,就聽安德烈又笑道:「實在不行,這些孩子還能熬死那些欺負過他們的人。到時,他們可以請人去那些壞人的墳頭演奏交響樂。」

  文森:「……」

  「血液的交換像是在擁抱,人們將這個過程叫做『初擁』。」

  那天之後安德烈沒再擁抱過其他人,他改用銀刀劃手腕,放出小半碗血給和他做交易的人喝。

  「既然這樣也可以,之前為什麼還要咬脖子?」文森問。

  「不是方便嘛。」安德烈伸出手腕給文森包紮,另一隻手支著下頜,笑盈盈地看著面容清秀的文森板著張臉,像個小大人。

  文森對安德烈的方便論給予一聲冷笑:「野蠻。」

  春去秋來,四季輪轉,文森遲遲沒有給安德烈答覆,安德烈也不急。

  被安德烈帶進城堡的孩子們不會久留,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便會離開城堡。只有文森一直留在這兒,從某天起,給城堡找維護工人的活兒都落在了他頭上。

  安德烈偶爾感嘆,等日後文森離開,他該不習慣了。

  文森抱著一本看不懂的拉丁文大部頭,擰著眉沒心思搭理懶散的貴族殿下。

  「別看這些無聊的書了,陪我去聽場音樂會吧。」貴族殿下無賴地躺倒在文森的腿上,用手指纏繞著亞裔男孩烏黑柔順的長髮,輕輕拽了拽,「寶貝,走嘛。」

  安德烈時不時會離開城堡去很遠的地方,參加一場宴會,觀看一出演出,或僅僅是去鄉下採風。

  文森有時跟著他,有時則一個人留在城堡,安德烈會為他準備好充足的食物。

  那天是一個風雨夜,安德烈帶著一名身披黑袍的少女回到城堡。文森只當他又撿了個可憐的孩子回來,沒有在意。

  半夜臥室外傳來激烈的爭吵聲,文森端了燭台出去。

  「父親,我受夠了這樣的生活!看著愛的人一個個老去,只有我還被留在十九歲!我的愛人離開了我,女兒在外人面前要叫我孩子!……現在她也走了,父親,我不想再一個人活在世上了……」

  「或許你是對的。」第二日一早,安德烈靠在廊柱邊,對走到他身邊的文森說道,「我該給他們金錢而不是壽命。」

  不知活了多久的少女獨自站在庭院中,她穿著一襲潔白長裙,眺望著一碧如洗的藍天。

  安德烈走向她:「你確定想好了嗎?」

  少女回過頭,提起裙擺對安德烈行了一個淑女禮。

  「是的,我想好了,殿下。」

  一夜暴雨打落了庭院裡不少的花,昨日尚且俏麗綻放的玫瑰,今日頹敗凋零隻剩枝幹。

  一簇火苗燃起,愈燃愈烈,燃盡了散落的花瓣,燒盡了潔白的長裙。安德烈站在那團烈焰前,紅色的頭髮被風吹散,他與蔓延至天際的火焰相融,像是也要投身死亡的懷抱。

  「安德烈。」文森叫他。

  安德烈回身,火光映照著他輪廓凌厲的側頰,他笑著問道:「怎麼了,寶貝?」

  「你總說這是一場交易。交易該是雙方的交換,你給了他們壽命,他們給了你什麼?」

  安德烈似乎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問題,他想了想,走回到文森身邊,說道:「他們分擔了我的壽命。」

  「安德烈活了很久,久到一個人住在無人的古堡也不會感到寂寞。而他是返祖血脈,他的生命還很長,長到似乎看不到盡頭。」

  「被初擁的孩子們分擔走了我的壽命,我就可以少活幾年啦。」安德烈說要帶文森去一個地方,他在路上解釋道,「那些孩子們受到我的庇護,不死不傷。只有身為』父親『的我可以殺死他們。」

  「之前你問我給他們壽命有什麼用,我想了想,好像真的沒什麼用,活太久也不是好事。」安德烈笑道,「所以後來我改變方式,現在的換血儀式就像是簽訂了一個小小的契約,那些孩子不必承擔太久的壽命,如果有一天他們活膩了,也可以去找其他先天血族收回這份『饋贈』。」

  「這樣就不用像艾瑪一樣花了好幾年才找到我求一死了。」

  「先天血族的生命有那麼久嗎?久到可以分給那麼多人。」文森質疑,「這樣的話人類里豈不是會有很多被轉變的後天血族。」

  「血族的生命沒那麼久,他們如果非要求死的話也不是死不了,所以現在已經很少有血族四處分享自己的壽命啦。我比較特殊。」安德烈對文森眨了眨眼,「我返祖了。」

  他們來到了一片遼闊的草場,綠草茵茵,與小腿其高的草坪上立著一座座墓碑,那些墓碑上大多沒有標註死亡日期。

  一陣風吹過,紫苜蓿被吹得倒向一邊,文森仰頭看著立在墓地正中的聖母像。

  安德烈順著文森的目光看去,大笑道:「最初立這座像的血族真是個天才,他或許是在期盼仁慈的聖母能早日降臨收了這一地的吸血鬼吧。」

  文森跟著安德烈踏入這片墓地,小腿被草葉劃得又癢又刺。安德烈走在前面,慢慢說道:「這裡埋著的都是血族的先祖和一些像我一樣擁有返祖血脈的人。」

  「我沒有騙你,只要生命夠長,人早晚可以憑藉著偷來的時光站在別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可有時就是這麼奇怪,人們在得到想要的一切後,又會覺得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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