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正文第497章敬重

  為著鄭王妃眼盲的緣故,今日安家待客請的不是京城有名的戲班子,而是另請了最紅的女先生來說書。聽到一半,想要起身更衣,自然驚動了薛氏等人,薛氏便要親自引她去後頭,卻見安怡含著笑來了,先給眾人行過禮,自然而然地扶了鄭王妃的手道:“我領著王妃去吧。”

  平太太便道:“你這孩子,我們只當你是害羞,不敢露面,這會子知道你娘要忙活,你倒心疼起你娘,立刻就出來了。”

  這話里多有試探之意,為什麼害羞不敢露面?當然是因為知道自己好事將近,而鄭王妃已經進門這麼久了,卻絲毫沒有表示出一星半點兒要聯姻的意思。

  安怡含著笑,鎮定自若地道:“嬸娘總是能幫我找到好理由,但誰不知道我是個皮猴兒,方才不是故意躲起來怠慢王妃,而是剛好有事耽誤了。”

  鄭王妃笑而不語,由著她把自己往後頭領。穿過長廊,花廳里的說笑聲漸漸遠了,安怡這才道:“有些日子沒見著王妃了,本是說過要去給您診脈行針治眼睛的,怎奈這一段意料不到的事qíng一件接著一件,便耽誤了。”

  鄭王妃平靜地道:“知道你事qíng多,並未怪你。”

  說起來,以二人即將成立的關係來看,鄭王妃對自己的態度太淡然了些,還不如從前見著時親近。安怡不由笑了,男人總是以為女人什麼都不知道,是能輕易就瞞過去的,卻不知道女人最是敏感,總是能從一些蛛絲馬跡里發現端倪,進而論證一些猜測。

  特別是鄭王妃這樣的人,年少喪夫,獨自撫養兒子成人,一路艱難走到今日風光。眼盲之人耳朵和感覺便會更為敏銳,她哪裡又會是那種滿天風雨,唯她一人被瞞得死死的,什麼都不知道的角色?說不知道,不過是因為不想知道而已。不追究自己,也不過是未到時候。

  安怡也不多說旁的,周到引著鄭王妃入了廁,等她出來伺候著她淨了手,才道:“我的居處離此不遠,王妃難得有機會來我們家裡做客,不知可否願隨我一同去坐坐?”

  鄭王妃笑道:“有何不可?就是還該使人去前頭說一聲,以免你祖母她們等煩了。”

  “是。”安怡吩咐欣欣往前頭去傳話,扶了鄭王妃往自己的房裡去。她並不擔心鄭王妃看不到,因為事後甘糙一定會說給鄭王妃聽,而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居處陳設多少也能說明一二。

  先去過藥房,又到安怡的居處坐下,安怡親手奉茶,鄭王妃含笑道:“你泡茶的手藝倒是不錯,這是雲霧鑽林茶吧。”

  安怡恭敬地垂手立在一旁,道:“這茶還是太后娘娘賞的,平時捨不得吃。”

  鄭王妃就道:“你坐吧。”

  “我有幾句話要和王妃說。”安怡看了眼甘糙,鄭王妃擺擺手,甘糙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和蘭嫂一左一右守在門外。

  話到說時,反倒覺得有些難以張口,不過是因為患得患失罷了,安怡有些緊張地搓搓手,微微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最近有些關於我的流言,說起來不是太好聽。我不敢瞞著王妃,怕日後王妃知道了,會不喜歡。”

  鄭王妃便收了臉上的淡笑,平靜地道:“那麼你就不怕我知道了更不喜歡麼?”

  “當然害怕啊。”安怡輕嘆一聲,“如今這京里不知有多少女子羨慕我,羨慕的不是我的醫術,也不是我父親的官職,更不是這個鄉君的封號,而是羨慕我僥倖得了王妃的喜歡,可以經常去國公府做客罷了。”

  這不過是委婉的說法,其實安怡是指這樁即將到來的親事罷了。但是在這樁親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是鄭王妃,她若是不喜歡,若是不答應,即便謝滿棠再qiáng悍,再足智多謀,也很要費些周章,更何論將來婆媳二人相處還會發生很多不愉快的事qíng。

  鄭王妃淡淡地道:“我不曾聽阿蠻提起,這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阿蠻讓你來和我說的?”

  如果是她自己的主意,那便是她自己的事,可以看作是光明磊落,也可以看作是心機深沉,但終究喜歡或是不喜歡,都是她自己的事。如果是謝滿棠自己不說,偏讓她自己來說,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可以看作是兒子幫著未來的媳婦算計母親,比兒子獨自拿主意隱瞞母親來得更要嚴重。

  安怡很明白這裡頭的差別,更何況,這的確是她自己的主意,所以答來更為磊落:“是我自己的主意。”也不忘幫謝滿棠解釋一二:“公爺他是做大事的人,大概是不會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

  鄭王妃不置可否:“你的意思是,你覺著這不是小事?”

  安怡誠懇地低聲道:“在我看來不是小事。總有一日,您總會知道這些流言,心裡就會不舒服,您不舒服,大家就都不會舒服。雖然我不是一個隨時都很誠實的人,卻不想讓您為了這種事不舒服。”

  鄭王妃沉默片刻,淡淡地道:“你是想告訴我,你很看重我?”

  安怡qiáng調:“不僅僅是看重,更是敬重。”因為你是謝滿棠的母親,我因他而敬重你;因為你從未為難過我,不因我是小官之女和醫女而輕視我,也未因我做了鄉君而更加看重我,更因為將來我們可能會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所以我看重你並敬重你。

  鄭王妃不再說話,安怡也保持沉默,只在茶水變涼時上前替鄭王妃換了熱茶。鄭王妃有些疲累地撫了撫額角:“不用說了,我都知道。前兩日宗室里有位嬸娘去看我,已經和我說過這事兒了。”

  安怡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只聽鄭王妃又道:“阿蠻刻意隱瞞,不讓我知道這事兒,我當然能體諒他難得遇到一個喜歡的人,難免不願節外生枝。可是你卻不同,你若刻意隱瞞,我便會覺著你人品有問題。棠國公府人丁凋零,如若娶了個人品不好的媳婦,三代人都要受影響,因此今日是你唯一的機會,所幸你自己說出來了,不然我不會請人來提親。”

  正文第498章根源

  和不靠譜的流言比起來,鄭王妃顯然更看重人品。身份地位財富都可以改變,卻不能指望一個原本就品行低劣的人突然就變得高尚起來。

  這是對的,同時也說明,鄭王妃的確值得她敬重。安怡高興得不知說什麼才好,坦白地說起這件事,好像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卻沒有人知道短短的這段時間裡,她經歷了怎樣的煎熬。害怕、惶恐始終伴隨著她,從未遠離,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放鬆下來。

  鄭王妃和其他的貴婦不太一樣,和謝滿棠也不太一樣,她不愛用假設的語氣來說那些威脅人的話,她只是在闡述完事實之後,平靜地將手伸給安怡:“既然話說完了,那我們就不好再在這裡頭獨自呆著了,扶我出去,我有話要和你祖母和母親說。”

  安怡恭敬地扶著鄭王妃走出門去,看到門前一臉緊張的蘭嫂和甘糙,她忍不住朝她二人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於是所有人都將心放了回去。

  接下來事qíng發展得很順利,在吃過飯之後,鄭王妃很禮貌地表達了想和安家結親的意思,並很誠懇地就大媒人選以及一些細節徵求安家的意見。

  這些事都和安怡沒有任何關係了,作為一個待嫁女兒,她是不應該坐在現場聽這些話的,她應該很是嬌羞地躲在房間裡,等到塵埃落定後,再由家裡人來通知她。

  安老太等人將鄭王妃與謝滿棠送出門後,已近huáng昏,安氏族人總體來說是很開心的,畢竟這門親事對於族裡來說是件很好的事,且不論將來能給族中子弟帶來的好處,便是對外說起來也很好聽不是?

  安老太心花怒放,發令讓薛氏再備酒席,熱熱鬧鬧地招呼著眾人吃喝,算是掃除之前的晦氣,從此要jiāo好運的意思。安怡要按規矩扮嬌羞,只能獨自坐在屋子裡吃飯,因見自己也得了一壺酒,便笑了:“誰讓你們送來的?”

  欣欣笑道:“老太太特意吩咐的,老太太說了,這種時候,想必姑娘也很想喝上一杯。”

  安怡失笑,十分認真地斟了一杯酒,高高舉起敬祝已經死去的叩真子,再斟一杯酒,祭給死去多年的小丫鬟婉兒,再給遠方的吳菁斟了一杯酒,遙祝吳菁一路平安。最後再斟一杯酒,祭給死去的huáng昭。

  欣欣不解:“姑娘gān嘛左一杯右一杯地倒在地上哇,多可惜呢,您要是不喜歡喝,賞給婢子喝唄。”

  安怡還未開口,蘭嫂已經了欣欣一巴掌,罵道:“這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不懂就莫要張口,罰你去廚房幫忙,想好了再回來。”

  欣欣頓時委屈極了,可憐巴巴地看向安怡,安怡也不理她,淡淡道:“估計她是不想隨我一同出門。”

  欣欣這回聽懂了,如果自己再不爭氣,那便不要跟去國公府了,便一抹眼淚,gān脆利落地轉身往外走:“婢子這就去廚房幫忙,忙完了再來和姑娘認錯。”去不了多少時候就又回來了,神色古怪地道:“姑娘,那位安懷公子在外頭等著,說是想見姑娘。”

  “不見。”安怡理也不理,安懷此來為的不是監獄裡的田氏,就是為了自家的前途,要不然就是為了被趕出去的父子三人。總以為要她高抬貴手放過他們才能回到從前,卻不知道是根源就在自己身上。

  欣欣急道:“可是他說,如果您不肯見他,別怪他不客氣。”

  安怡微笑著道:“你也告訴他,聰明勿被聰明誤,如果他不想今後的日子太難過,盡可以來試試。”

  欣欣雖然不懂得這裡頭究竟有些什麼隱qíng,卻很樂意去傳達這樣威風的話,然後高高興興地回來告訴安怡:“那位安懷公子聽完之後,一直沒說話,就這樣走了。”

  這樣大好的日子,不該為這些人這些事影響心qíng,安怡斟了兩杯酒,招呼蘭嫂坐下:“你來陪我喝一杯吧,這些年來你辛苦了。”忠厚本分都不算什麼,最難得的是無論什麼時候,什麼事,都盡心盡力。

  蘭嫂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下首坐了,舉起酒杯:“婢子先敬姑娘吧,恭賀姑娘大喜。”

  安怡一飲而盡,想起自己這一路走來的艱辛,忍不住熱淚盈眶,不想給蘭嫂看見了,便以手遮眼,笑道:“肖老先生和崔先生呢?不要忘記也給他們送去一桌好菜並一壺好酒。咱們家能有今日,多虧有他二人鼎力相助。”

  蘭嫂忙起身道:“這個是應該,婢子這就去安排。”

  屋內只剩了安怡一人,她趴在桌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擦淨眼淚,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