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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天安只覺得一股濁氣猛然襲上喉頭,嗆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瞬間漲紅了臉。甄貴急得不行,又是給他順氣又是尋藥餵水的,間隙哀求謝滿棠:“謝公爺您若沒有其他急事,不如先回去吧,我們公子要請大夫。”

  謝滿棠清冷一笑:“莫五啊,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什麼時候你身邊的下人盡替你作主了?”

  甄貴被噎得臉紅脖子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跪下去低著頭認錯:“小人僭越,請公子降罪。”

  莫天安閉著眼揮手命他退下,冷淡地道:“你無非就是欺我病弱而已,否則鹿死誰手未必可知。”

  謝滿棠不客氣地道:“是呢,這也是命數,你命不久矣,你家的人和你又不是一條心,凡事只有眼前利益看不到長遠。你若真的想為她好,就不要拖累她了。你的妻室,應該是這京中最有權勢的人家的姑娘,不該是安怡這樣的人。”

  他的話太惡毒,莫天安猛地睜開眼,冷冰冰地直視著他緩緩道:“正因為我是病弱將死之人,所以才不怕這些,你這個聖上面前的紅人,就不想更進一步嗎?就不怕嗎?”

  謝滿棠冷笑:“爺命硬,九死一生,吃了最毒的東西都能還有命在,身上挨了無數的刀也還能活命,只有爺克人的,沒有人能克爺的。何況,她心裡眼裡還都只有我。”

  莫天安兇狠地瞪視了他片刻,輕輕笑了起來:“你其實還是在乎的,你瞞不過我。就算是你給自己找了很多藉口,自我標榜自己真了不起真想得開,但你還是很在乎的。既然如此,何不放手?就不要欺騙自己,再事後後悔了。那句話怎麼說的,賭氣傷財,也就是這麼個理,你何必和我賭氣呢?這麼多年了,雖說你我二人互相看不順眼,但我看得起的對手只有你,你看得起的對手也只有我而已,何不互退一步?”

  正文第446章積德

  謝滿棠嗤笑了一聲,猶如冬夜裡冷水潑上熱炭發出的聲音一樣刺耳:“小時候,每次你看中了什麼,就經常會仗著病弱裝可憐,再裝成這麼一副很替人著想的樣子,苦口婆心地勸人,好像別人不聽你的就是辜負了你的好意,就要吃天大的虧,但其實占盡便宜的人都是你。

  怎麼說呢,多謝莫五公子這麼看得起我,但我卻沒這麼看得起你。你剛才說的話我也要再說一遍給你聽,你既然明知賭氣不是好事,又何必為了賭這一口氣鬧成這個樣子?若是其他的,我倒也樂意讓這一步,但安怡是人,不是物品,你得先問問她的意思。

  你不是說你很孤獨,除了瞭然和尚之外就沒有一個朋友麼?我這麼惹人討厭卻還能有柳七他們這樣肝膽相照的好朋友,給我面子的人也還真不少,那是因為啊,我雖然沒有你會做表面功夫,但我卻懂得先把人看成人,而不是一件稀罕的、或是尋常的物品。

  你也別說我惡毒殘bào霸道不講理什麼的了,我知道你的yīn毒手段只比我多不比我少,你明明早就知道玄一真人,卻一直留著他,為的什麼?不就是想要嚇唬安怡嗎?安怡就是看透了你,才不肯搭理你,你是自作自受!所以我才說你可憐得不得了。就你這樣兒的也想做我最瞧得起的對手?你做夢吧你!

  我怎麼想的,那是我和安怡的事qíng,和你這個外人有什麼關係?就算是我和她最後走不到一起了,你也是我和她的事,誰再cha手誰就是我仇人!怎麼樣,你要不要試試看?”

  在莫天安的記憶里,謝滿棠從來沒有一口氣說過這麼多的話,他通常都是以行動來代替說話的,今日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真是難得。莫天安輕輕鼓掌:“說得真好,口才見長。”

  謝滿棠朝他呲牙一笑,一口的白牙森森:“見笑了,從前不說不是因為沒你會說,而是不想和你多說,病弱的人用舌頭說話,拳頭硬的人用拳頭說話。我話說到這裡,就這樣吧。”言罷起身就走。

  從此後他再見到安怡,就只能遠遠地看著她了!莫天安眼看著謝滿棠抱著那隻小巧玲瓏的銅盒子就要走出房門,突然間覺得自己被撕裂了似的疼痛難捱,總要盡最後的努力,莫天安啞聲道:“你站住!她的事qíng你究竟知道多少?”

  謝滿棠靜靜地看著他:“莫五,給自己留點體面,雖然我本來就不怎麼看得上你,但你也別讓我更看不起你。從前的莫五好歹算是條漢子,如今卻讓人不夠看了。”

  這是他最後的努力,他寧願用這樣讓人討厭的方式,也不想再讓安怡可憐他。因為可憐會有底線,唯有畏懼才會屈從。他長這麼大,除了一個健康的身體之外,從來都是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安怡於他而言,類似於他永遠都得不到的健康。他渴求她的生機盎然,喜歡她的野心勃勃,喜歡她的隱忍求全,喜歡她的膽大妄為,喜歡她青chūn美貌,又有什麼錯?莫天安輕聲道:“我不覺得自己丟人,至少我盡力了。”

  “雖然有些事對你來說真的不夠公平,但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謝滿棠朝他一笑,輕快地走了出去。

  莫天安沉默地盯著牆角盤旋而上的沉香香霧,臉上浮現出一層病態的紅暈。病弱的他從來都不會被家裡人所忽視,因為他從小就知道堅持就是勝利,現在麼,他堅持不下去了。總不能讓石頭開花啊,他苦澀地想。

  幽暗的房間裡,玄一真人靜靜地伏著冰冷的麻石地上,他一動不動,也不知伏了多久,更像是已經死去了。但他知道他沒有死,他的心還在有力地跳動著,只是莫名其妙就被抓來關在這個地方,還不明不白地挨了一頓打,對方既不問他話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所以他覺得裝死大概要安全一點。

  沉重的鐵門被人從外推開,發出一陣暗啞刺耳的尖叫聲,真難聽,誰進來了?這是又要做什麼?玄一真人忍住好奇心和恐懼感,力求裝得更徹底一些。

  一雙裝飾了jīng美銅扣的上等鹿皮靴子踩著恰到好處的節奏,不緊不慢地走到他面前停下,再用靴尖勾住他的下頜,將他的臉抬了起來。來人用的力氣又大又巧,讓他無從反抗,他只好繼續裝死,任由來人翻弄打量。

  來人卻猛地收回腳,用力踩在他的側臉上,冰冷的粗麻石地磚和靴底的防滑鞋釘擠壓得玄一真人刺骨的疼,他毫不懷疑自己若是再繼續裝下去,對方就會毫不遲疑地把他的臉踩爛。於是他顫抖著討饒:“不知貧道因何得罪了哪路英豪?還請英雄手下留qíng,饒貧道一條賤命,貧道一定當牛做馬,償還您的大恩大德。”

  來人嗤笑起來:“既然是賤命,就不配求饒。”

  玄一真人努力想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對方卻從始至終都背著光,讓他根本看不清楚分毫,他只得厚著臉皮道:“就算是賤命也還是人生父母養的,留著也能積德。”

  “你父母生養你不容易,你卻跑去做道士讓你家絕了後,還要害人騙錢,弄得多少人傾家dàng產、家破人亡,你這樣的死了才是積德。”來人語氣涼薄,腳下微微一用力,玄一真人便覺得自己的臉頰骨要碎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大聲慘叫著求饒:“英雄,英雄,有話好好說,就算您要貧道的命,也要讓貧道死得明白才好。”猛然想到自己最近做的這些事中最可能惹上麻煩的那一樁,突然間就開了竅,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道:“其實貧道也就是混口飯吃,若是貧道有不周到或是得罪的地方,貧道願意彌補回來。”

  來人沉默了片刻,問道:“能麼?”

  玄一真人攪動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不瞞您說,貧道能把圓的說成方的,方的說成圓的,說生是生,說死是死。只要英雄需要,貧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求結個善緣。”

  他久久等不到對方的回答,不由驚恐地問了一聲:“英雄?”

  黑暗裡傳來“咔嚓”一聲悶響,玄一真人只覺得眼前一片血紅,大量的鮮血從他的口鼻里急速涌了出來。

  正文第447章探病

  謝滿棠撣撣袖口,輕輕拉開地牢的大門走了出去,頭也不回地吩咐守在外頭的啞奴道:“處理gān淨。”

  啞奴見慣不怪,立刻帶了人進去熟稔地用麻袋裝了人送走,再抬了清水進去沖洗gān淨,血水順著牆角的排水道淌出去,悄無聲息地流進了地下yīn溝里。

  外間風雪正好,風卷著鵝毛大雪一團一團地落下來,很快就將謝滿棠留下的腳印蓋得嚴嚴實實。

  柳七坐在亮堂溫暖的廂房裡,學著安怡的樣兒拿了只小巧的粗瓷罐子放在炭盆邊炙烤著,聞到濃郁的茶香味出來,便利索地倒了滾燙的熱水進去,茶香味頓時充盈了整個房間。他陶醉的把茶罐湊到鼻端嗅了又嗅,衝著站在門前撣雪的謝滿棠道:“來試試這個茶,就和當初咱們在青龍山里獵戶家喝的一個樣。”

  謝滿棠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來,等他給自己斟茶。

  柳七敏銳地聞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血腥味兒,不由挑眉看向他,謝滿棠平靜地看回去,目光清明,絲毫沒有任何退讓或是要解釋的意思。

  柳七擺擺手,給他斟滿了茶,酸溜溜地道:“什麼時候你也這樣護著我啊,我好歹也跟你做了十幾年的兄弟。”

  謝滿棠姿勢優雅地啜了一口茶,淡淡地道:“兄弟是拿來兩肋cha刀的。”

  柳七頓足捶胸:“我不活了,你太傷人了。”

  謝滿棠無動於衷,把茶杯一扔:“你泡茶這手藝也太差了!都是一樣的茶和水,一樣都是人,你怎麼就和人家比起來差那麼多呢?”

  柳七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謝滿棠反倒笑了:“走,跟我去看看陳知善。”

  柳七不gān:“我又不是你養的小妾,任勞任怨還要腆著臉搖著尾巴拼命討好你。憑什麼啊?”

  謝滿棠嚴肅地道:“會搖尾巴的,你說的那是狐狸jīng吧,我身邊有這樣的人嗎?你指出來。”

  安怡不就是狐狸jīng麼?柳七不敢說,嘻嘻笑著抓了斗篷跟著謝滿棠迎著風雪走了出去,正要叫人把馬車駛過來,謝滿棠淡淡道:“不必了,許久沒有與你雪中漫步,今日咱們就走著去吧。”

  分明是想藉機散一散身上的血腥味兒,柳七很厚道的沒有戳穿他,配合地和他嘻嘻哈哈地往貓兒胡同陳宅而去。

  陳太太潘氏正在和丈夫低聲抱怨:“這京里的人真是不講道理,咱們這是招誰惹誰了?出一趟門就能莫名其妙地不見了,好容易不要臉不要命地bī著人幫忙找回來,人還氣息奄奄、神志不清的,就非得bī著咱們走人。這樣大的風雪天,還要不要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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