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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暢qíng不自禁地抿緊了唇,何牡丹挺能生的,命也好,又給蔣長揚添了個胖兒子。洗三的時候他也去了,還記著是個只知道呼呼大睡的崽子呢,這一晃都又會走路了。

  蔣長揚彎腰把那小胖墩兒抱了起來,牡丹靠上去,一手親昵地環住他的腰,一手放在小胖墩兒的頭上,湊過去在小胖墩兒的臉蛋上親了一口。樹下的兩個小混蛋站了起來,飛快地跑到那二人身邊,分別扯了父母的衣袖,不依不饒地嚷嚷,牡丹蹲下去在每人的臉上親了一下。小混蛋這才善罷甘休,卻又指著蔣長揚說什麼,牡丹抬起頭,看著蔣長揚。

  隔得太遠,劉暢看不清他們的表qíng,但他就是知道他們此刻在做什麼,一定是含qíng脈脈,噁心死人的擠眉弄眼罷了。他覺得好刺眼,狠狠地把窗扇砸上。兒子,女兒,有什麼稀罕的?爺也有,而且還有好幾個,比你家的多多了。比你家的胖,比你家的大,比你家的高,比你家的白!還比你家的聰明可愛!

  “爺?”一旁的美人兒被他突如其來的這一下嚇得花容失色,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時辰要到了,您要下去待客了麼?”

  時辰要到了?劉暢狐疑地看著美人,在美人的眼裡得到十分肯定的答覆。他疾步衝到窗邊,看著那一家子,心qíng好了很多,哼哼,看那個樣子就是要來赴宴的,在哄孩子呢,哼哼,你們噁心我,我也噁心死你們!可是他呆住了,他看到那一家子似乎都在看向他這個方向,蔣長揚好像還朝他揮了揮手。

  劉暢下意識地縮了縮頭,隨即又坦然站直了,他在自家的樓上往外眺望,又沒礙著誰,怕什麼呀?雖然知道人家根本看不清他的表qíng,他還是挑釁地朝蔣長揚笑了,然後朝牡丹拋了個媚眼。你們來呀,來呀,我就氣死你們,膈應死你們!他想到蔣長揚瞬間黑了的臉,心裡就一陣快樂的顫抖。

  儘管身後的美人兒催得急,他還是看著蔣長揚和牡丹出了院子,才把那顆心放下,雀躍地攤開手,任由美人兒給他打理衣衫,然後光鮮亮麗地下了樓,熱qíng洋溢地和客人們打招呼,聽著阿諛奉承之詞,嗅著空氣中的沉香,酒香,花香,脂粉香,再看著沉香亭上的美人兒,他有些飄飄yù仙。他在心裡默默數數,一、二、三、四、五,蔣長揚怎麼還不來?

  番外三:花開千次(二)

  酒過三巡,寒暄過後,席中的氣氛漸漸熱烈起來。客人們紛紛把目光投向面前賣力歌舞的美人們,美人妖嬈,一舉一動極有風韻,一顰一笑極為勾人,讓人癢到了骨頭裡。不得不說,劉暢在欣賞挑選美人這一方面,的確是極有眼光的。

  可是主人劉暢心qíng卻不好,也沒有任何心思去關注美人們。包括他身邊那位,才從沉香亭里走出來的美人的萬般柔qíng也絲毫不能為他分去半分煩悶憂愁。只因為,他等的那兩個人,竟然到現在也沒出現!

  不過短短一截路,他們竟然要走一刻鐘麼?就算是烏guī爬,也該爬到了吧?這鬼天氣,怎麼就這麼悶熱?劉暢心煩意亂,卻仍然優雅從容地輕輕扯了扯衣領,他悶燥地看了看天色,天空是湛藍色的,幾朵潔白如玉的白雲靜靜地浮在天邊,太陽卻刺眼得很,他只看了一眼,立刻就被刺得眼前發黑,他趕緊使勁閉了閉眼,哎呀,眼前一片紅黑色,無數的小星星在四處飛濺。

  身邊的美人擔憂地看了他一眼,翹起纖纖素手,揭開鎏金銀碗的蓋子,用勺子把碗中的蠟珠櫻桃拌了拌,確認奶酪和糖都拌均勻了,方才舀了一勺櫻桃,殷勤地遞到劉暢口邊,媚眼如絲,嬌柔婉轉地道:“爺,您吃櫻桃。”

  劉暢自然聽到了這聲嬌啼,他半睜著眼,轉頭朝美人看過去,卻不防轉頭的幅度大了點,美人的手舉得太高了些,那勺覆著奶酪和糖的櫻桃冰涼涼地戳在了他的鼻尖上,留下一縷甜甜的奶香。

  “呵呵……”美人被嚇了一跳,隨即看著劉暢鼻尖的一點白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漂亮的鳳眼好看地彎成一個讓劉暢魂牽夢繞的弧度,劉暢眯了眼睛,有些出神地看著美人那張有著五分熟悉的面孔,一時間心神都不知道飄那兒去了。美人被他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很是得意,俏皮地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他鼻尖那點白,隨後用粉紅的舌尖在飽滿的唇瓣上輕輕一舔,曼聲道:“爺的鼻尖真甜。”隨即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崇拜嬌憨討好地看著劉暢。

  多麼善解人意的小東西,真是不枉他花了這麼多心思和jīng力!看看這眼睛長得多麼的像,看看這笑容,就和若gān年前那個女子眼裡只有他時一樣,劉暢笑了,親熱地摟住美人的肩頭,正要說兩句體己的話,就聽秋實在身邊低聲道:“爺,蔣侍郎……”

  終於來了!劉暢從白日夢中驚醒過來,雙眼發亮地迅速鬆開美人的肩頭,坐直了等秋實說話。秋實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唬得一愣一愣的,看著他期待的神qíng,竟然有些不忍心和不敢把下面的話說出來。

  劉暢見他望著自己直眨眼睛,立刻驚覺自己有些失態了,便不動聲色地又摟住了美人的纖腰,淡淡地道:“怎了?”

  秋實費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蔣侍郎讓人送了一盆玉樓點翠和一盆煙絨紫,說是恭賀別苑落成。請爺示下,這兩株花放在哪裡?”

  “這還用問我?當然是拿來大家一起欣賞了。”劉暢的臉上露出一個自信且得意的笑容,摟緊了懷裡的美人,慵懶地往後一歪,眼神轉了幾個彎,飄忽地落在了門口處,希望來人能一眼就看到自己和懷裡的美人。但他失望了,門口就站著他家的僕人,其餘一個多餘的身影都沒有。他有些惱怒地看著秋實,有一句話哽在喉嚨口,卻問不出來。

  秋實就是他肚裡的那條蛔蟲,一看他惱羞成怒,半是含嗔,半是qiáng撐的樣子,心裡就曉得他在想什麼,惱恨什麼,心中暗嘆,卻也只得硬著頭皮道:“蔣家的總管親自送過來的,道是蔣侍郎不能來做客了,似是何夫人的娘家有什麼事,不得不趕回城去,蔣侍郎萬分抱歉,請爺千萬見諒。”

  劉暢無力地低低喘息了一聲。這叫什麼?他苦心巴拉地排練了許久,就這樣輕飄飄地算了?蔣長揚那是什麼鼻子?竟然就聞到了,跑得這麼遠?主賓不來,看客再多又有什麼意思?但劉暢是什麼xing子?越挫越勇的xing子。他微微一皺眉,淡淡地道:“叫他家總管進來,就說我要賞。”蔣長揚為何不敢來?說明蔣長揚心裡挺在乎這個的,不肯親眼看著是吧?那行,就讓他家下人看著也是一樣的效果嘛,想到這裡,劉暢不由得又緊了緊橫在美人腰間的那隻胳膊,勒得美人齜牙咧嘴,嬌聲道:“爺輕點,奴的腰要斷了。”

  劉暢淡淡地掃了美人一眼,不怒自威,美人的嬌嗔瞬間變成了討好,小鳥依人地吸著氣,安靜地伏在他懷裡。劉暢這才滿意了,抬眼看著秋實。

  秋實使勁地擦著額頭的冷汗,竭力讓自己的表qíng顯得自然些:“他家總管放下花傳了話就走了,小的不曾留住。”要說自家爺吧,什麼都好說,就是一遇到這事兒腦子裡就仿若裝滿了糨糊,喜怒無常也就不說了,還不通竅。

  劉暢的眼神呆了呆,嘴歪了歪,不自覺地又使勁勒了美人的纖腰一下,美人眼前一黑,差點沒昏死在當前。勉qiáng撐住了,眼淚汪汪地看著劉暢,仍是不敢吭氣,只敢可憐兮兮地看著秋實總管,希望秋實能夠伸手搭救她一回。秋實尚且自顧不暇,哪能騰出手去救美人?便只有眼觀鼻,鼻觀心地盯著自己的鞋尖不說話。

  劉暢的目光呆滯了沒多久,猛然聽得下頭一陣叫好聲:“好花!”他費力地抬起眼皮往下看去,但見七八個膀大腰圓的小廝小心翼翼地將兩大株枝繁葉茂,正在盛花期的牡丹抬了進來。玉樓點翠成花率本來偏低,可這株玉樓點翠卻開了整整十二朵,朵朵都有碗口大,粉白嬌嫩,綠色如玉;而那煙絨紫,色彩濃艷到了極致,半遮半掩於葉中,慵懶多姿,正如夜妝初成的美人。兩株花少說價值百萬,這份賀禮真真是下了功夫的。客人們讚嘆一氣,再打聽,得知是從隔壁芳園送來的賀禮,眼神里就有了些許別的意味。

  姿態真高啊,他們永遠都是大方大度,光明磊落的好人,就他永遠都是小肚jī腸的小人,劉暢的心臟猛地一縮,隨即痛恨蔣長揚和何牡丹又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有與蔣長揚親善的客人,開始隱晦地誇讚蔣長揚霽風朗月,為人大度。試想,遇到這種事qíng,誰不生氣?聰明地避開也就算了,還大方地送了名貴的花來做賀禮,人品孰高孰低一目了然。若是平常人,定有人會笑話他是膽小怕事,但蔣長揚卻從來與膽小怕事掛不上鉤,劉暢則是自來人品名聲不佳。故而大家都只認為,劉暢若是知曉道理,就該羞愧死心了,再一味痴纏,那便是越來越下品。斗吧,也得講究點章法,不能讓人看低了手段是不是?

  有與劉暢親善的,便上前敬酒,隱晦地拐著彎地勸他算了,畢竟同朝為官,過去的事qíng就過去了,何必硬抗一輩子呢?損人不利己,對大家都沒好處,說到哪裡都是他沒道理哇。朝中和離再嫁的也有好些,但人家前夫後夫即便不能做到相敬如賓,卻也能做到視而不見,他這樣上趕著挑事,真的是太少見了。不過說來說去,人家又表示同qíng了,誰叫何牡丹那麼漂亮,種植牡丹花的技術又是舉世無雙呢?劉暢當時年少不懂,過後後悔嫉妒也是qíng有可原啊qíng有可原。真是可憐呢。

  被人安慰地拍著肩頭表示同qíng,多嘴多舌地表示願意與他做媒,娶一房好妻,好忘了過往,劉暢看著那兩株怒放的牡丹花,臉上滿不在乎的笑,心裡在滴血。他本想說,他其實真的不在乎何牡丹,他只是看不慣蔣長揚那假模假樣的樣子,但他開不得口,誰會相信他的話呢?他自己都不信。他看了看身邊的美人,突然索然無味,假的就是假的,好比綢緞與花紙,外表再像質地也不一樣。

  秋實是個最體貼不過的人,見狀立刻吩咐美人們奏起樂曲,賣力歌舞,上酒的僕從多多添酒,廚房裡的珍饈美味流水一樣送上來。果然大多數人被吸引了注意力,漸漸忘了這兩株牡丹。劉暢的笑容也越來越自然,越來越燦爛,他喝得酩酊大醉,醉得忘了自己。

  凌晨時分,劉暢從醉生夢死中不qíng願地清醒過來,他失神地看著帳頂的花鳥紋,暗自想到,是不是真的該好好找門親事,成親算了?這樣下去果然不是事。庶子庶女再多,到底也當不得嫡出……可是娶誰呢?他把所知道的名門望族的適齡女子們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想來想去,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滿意的。不是太過矯揉造作,就是不夠美麗,要不然就是木頭美人,沒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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