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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康王府上上下下幾百人要吃要喝,外頭跟著張儀端等人拼命的康王親軍也需要補給,還有傷員要照料。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小事,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她,這麼多雙耳朵在聽她說話,如若安置得當便能穩定人心,達成最好的效果,如若不當便會從後頭亂將起來,不要談什麼自救立功,她就是罪人!許櫻哥吸了一口氣,先在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中找出了隨園的人,再命鈴鐺將包括青玉等各處能gān的管事丫頭等人挨著點出來:“你,你,都來給三奶奶幫忙。”

  待張平家的、青玉、紫靄等用慣了的人都在面前站定之後,許櫻哥覺著心頭的那絲慌亂算是平息了些,因見四周竊竊私語之聲不絕,便看了眼仲夏,仲夏用力敲了一下鑼鼓,眾人便又靜默。許櫻哥清了清嗓子,道:“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這麼多人要吃要喝,若是都藏在這裡頭不動指望著旁人,西北風也不夠喝的。現下我要安排大傢伙兒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做好了,都能生,做不好,就等著死。尤其,咱們是女人!”

  她重重地qiáng調了“女人”兩個字,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果然都看到了或多或少的恐懼。許櫻哥很滿意這效果:“若咱們不自己想辦法,不盡力,不幫忙,王府一破就得任人魚ròu,其中的悽慘之處我也不必細述,想必大傢伙兒聽得不少。還有你們的父兄兒子,都有在前頭幫忙殺敵的,你們忍心他們餓肚子,受傷了卻無人照料,又或是有敵人從後頭殺上來卻無人示警麼?”

  青玉帶頭喊了一聲:“奶奶,您吩咐吧,要咱們做什麼?”有人帶頭,其他人便也跟著附和。畢竟是生死存亡之際,若康王府能倖存,他們便能繼續過現在這樣錦衣玉食的好日子,若是不能,便都齊齊是個死,魚死網破,總要奮力一搏才是。

  許櫻哥見眾人qíng緒都調動起來了,這才抬手往下壓了壓,鎮定地在康王妃之前的安排上做了一定調整,指派各路管事婆子、丫頭做事,誰負責飯食,誰負責排解紛爭,誰又負責聯絡跑腿,誰又負責這院子裡的雜事。又挑選出幾十個身qiáng膽大的婆子媳婦,五人一隊,發了鑼鼓砍刀等物,立了規矩,許了獎賞。

  待一切安置妥當,眾人各就各位,凌波堂中也安寧下來,許櫻哥才覺著後背早已汗濕衣衫,兩條腿也微微發顫。卻還不能歇著,必須再去廚房、庫房等重地看一看,穩定人心。待行到院門前,就聽門外的眾侍衛歡呼起來,鈴鐺忙問:“大哥們高興什麼?”

  卻是后角門處的火被滅了,那一波攻勢也給擊退了。

  許櫻哥抬眼去瞧,果見那邊一片寧靜,再看不見火光,於是趁機更眾人說了幾句鼓勁的話,叫通知裡頭的人,她自己馬不停蹄地繼續往前行。廚房重地,管事的熊婆子本是康王妃娘家帶來的,不但深受信任,xing子也極其剽悍,早得過康王妃的叮囑並嚴格遵循。許櫻哥到時正好聽見她在罵人,罵得淋漓盡致,聲震梁宇。

  許櫻哥一瞧,但見肥胖的熊婆子揮舞著兩把菜刀在剁ròu,菜板被剁得“咚咚”亂響,臉上的肥ròu也跟著在抖,罵人的話一句句的往外蹦,氣勢十足。旁邊一溜的廚娘和打雜丫頭埋著頭拼命做事,誰也不敢多一句嘴,灶膛里火光熊熊,蒸籠和大鐵鍋冒著熱氣,整個忙而不亂,熱火朝天,絲毫不受外面局勢的影響。

  許櫻哥便放了心,大局還是康王妃在把握,她不過是一個執行者和查缺補漏的,更是康王妃的眼睛和耳朵,既然這邊不需要她,她便多話都不想說,只進去同熊婆子打了個招呼,表示佩服和讚許,和眾人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又問需不需要派幾個人在這裡幫忙看守。熊婆子與她算是愛好廚藝的同道中人,之前就已很熟悉,並不與她客氣,眼睛一翻,將手裡兩把雪亮的菜刀一揚,大聲吼道:“不需要,誰敢不長眼過來搗亂,老娘把他剁成ròu泥!”

  許櫻哥由不得往後退了一小步,訕笑道:“媽媽做事我自是放心的。”言罷轉頭又往庫房去。庫房是重中之重,專有王府管事帶人在此把守,許櫻哥看過一回,見戒備森嚴,水缸中的水也滿滿當當,守庫房的人jīng神十足,心想人家做慣了的,曉得利害關係,更比她專業得多,也就不再指手畫腳,忙著回了宣樂堂復命。

  天色微亮,晨風卷雜著煙塵味chuī拂在許櫻哥的臉上,帶來一股煙塵氣。許櫻哥站住腳側耳細聽,四周傳來的廝殺聲已經漸小,雖不聞鳥鳴之聲,卻是安寧了許多,便想當然地認為康王府這邊占了上風,更想著在外起事的康王等人也該占了上風,不然這裡所受的攻擊只會越來越兇猛。於是她高興起來,想著即便就是最後身份和秘密要bào露,即便就是最後她要離開這裡,至少也該盡力爭取過才不會後悔,她捨不得張儀正,捨不得離許家太遠。

  但寂靜安寧不過只維持了片刻,一聲號角響過,無數的鑼鼓喧天地敲響起來。許櫻哥的臉色頓時煞白,這些鑼鼓自是她安置下去巡遊在院牆各處的僕婦們發出來的,短暫的平靜原來不過是進攻前的準備和停頓。

  清晨的第一縷日光透過雲層投影在素白的紗窗上,多日未得歇息的康王妃顯得十分疲憊且蒼老,鬢邊甚至透了幾絲白色。曲嬤嬤的聲線有些發抖:“本是已被打退了,卻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又成倍地多了出來,不管青紅皂白,也不管是不是門,院牆高或不高,都在攻打,似是不要命一般的。聽說不但有宣王府的人,也有福王府的,也不曉得……”也不曉得康王等人是否事敗了。

  “知道了。”康王妃擺擺手,示意她不要把剩下的話說出來,有些事qíng可以在心裡悄悄地想,卻不能隨意公之於眾。

  曲嬤嬤忍住眼淚默默退到一旁,康王妃轉頭看向快步進來的許櫻哥,平靜地問道:“如何?都安置好了?”

  第309章因果

  許櫻哥將大致qíng況說了一遍,康王妃甚至能笑出來:“真是不錯。”將手撐著下頜默了片刻,道:“要不,讓小四儘量給他們發些兵器罷。沒有的,就拿著門閂或菜刀也不錯。”

  到了這個地步,世子妃反倒自在多了,心想若是真不成了,自己總要陪著一起死的,乃笑道:“哪裡就到了那個地步?母妃不怕嚇著小孩子們。”

  “我們家的兒女媳婦,沒有孬種。”康王妃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華娘幾個,道:“你們怕麼?”

  華娘幾個本是怕的,但都挺起胸膛道:“不怕。”

  康王妃讚許道:“真是好樣兒的。”

  卻又見一個管事衝進來道:“四爺受了傷!莫典軍戰死!”

  於是一片寂然。

  康王妃默了片刻才道:“四爺傷得重麼?”

  那管事忙道:“只是傷了手臂,還在前頭不肯下來呢。”

  “好孩子。”康王妃贊了一聲,便又問道:“現下人手是否還足?”

  滿管事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還足。”這話說得中氣嚴重不足。

  康王妃恍若不曾察覺,用很肯定的語氣激昂地道:“讓大傢伙兒再撐會子,援軍很快就到了!”

  那管事雖有些不信,還是聰明而配合地露了喜色,大聲道:“是!”

  待那管事出去,康王妃環顧四周,正色道:“事到如今,有些話不能不與你們說清楚。若是真到了那個地步,我是不會任由他們羞rǔ我的,少不得追隨先後而去。”目光掃過華娘等人,語氣輕柔下來:“但我卻捨不得拉著你們一起去死。記著,能跑就跑,但若是不能跑了,該死的時候也別捨不得,否則生不如死之時後悔也來不及了。”因見眾人臉上都露出悲色來,便又笑了:“不過是最壞的打算,總要有所準備才是。”將手指了指許櫻哥,道:“你們都要和她一樣,努力,盡力,不管能做多少,生也好,死也好,都要努力,盡力。”

  許櫻哥原本正低頭想著心事,聞言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康王妃,她怎麼就成了典範?卻只見康王妃溫柔地看著她,神色中多有明晰與讚許,本是想要謙虛幾句,話到口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默默一禮。不過是一個眼神jiāo流,婆媳倆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不管怎麼樣,只要你努力,只要你盡力,你做的都在我的眼裡心裡;我知道您的體貼,知道您明白,我記qíng、領qíng。

  康王妃微笑著點點頭,收回目光,和氣地道:“天已經亮了,你們祖父和父親不會看著我們陷入險地,除非是他們自顧不暇。好了,我這邊收拾得有些輕便好拿的財物,都去拿一些,然後靜靜等待就是。總會有個結果,實在不行,自會安排人手送你們出去。至於側妃那邊就暫時不要通知她了,你們四叔父傷了的事也不要告訴她,只讓小五過來幫她領了就行。”

  宣側妃的哭功和膽小人人都知道,無人對此有異議,卻沒人願意做這領錢的第一個人,仿佛只要一拿了錢物就顯得自己膽小怯懦了似的,康王妃見不得,厲聲要求按著長幼尊卑來,這樣一來誰都逃不過,便是許櫻哥也得了一袋子碎銀並一些散錢。

  發放碎銀的秋實解釋道:“王妃說了,出門在外,錢太重,金子太扎眼,也不好用,就是碎銀配著散錢最好使。”

  許櫻哥深以為然,金玉珠寶明晃晃地到處跑,那是招賊呢,你買個包子饅頭遞過一塊銀子或是一粒金瓜子之類的過去,倒要叫人怎麼辦?最有可能的便是夜裡一管迷香,然後什麼都不剩了。卻見華娘過來道:“三嬸娘,我娘尋你。”

  許櫻哥不疑有他,心想便是要等待也還有許多瑣事要做,也就自出了房門去尋世子妃等人。

  華娘目送她出了門,轉頭去問秋實:“我四嬸娘可有?”

  即便不喜歡甚至是厭憎馮寶兒,康王妃也還不至於在這種小事上為難馮寶兒並落人口實,秋實笑道:“當然是有的,全都備下了。”

  華娘道:“給我吧,我給她送過去。”

  秋實有些猶豫,華娘便不耐煩起來:“這是不信我?難不成我還要貪這點東西?又或是要使人去把她請過來?”

  不過是不打緊的一件小事,馮寶兒哪裡會缺這份錢?總之王妃這邊是做到了,至於能不能到手,那是馮寶兒自己的事。秋實將錢雙手奉上,笑道:“看華娘子說的這話,婢子不過是想著怕您不得閒。”

  華娘也不多言,接了屬於馮寶兒的那一份錢,轉頭看向立在一旁的張幼然:“小姑姑可同我一起去?”

  “不去。”張幼然毫不猶豫地用力搖頭。華娘早猜著會是這樣的結果,便帶了幾分得意去問跟進來的敏娘與舒娘:“你們可跟我去?”

  自佛跳牆事件之後敏娘便聽了王氏的話遠著馮寶兒,今日看她那模樣也怪瘮人的,且此時心qíng沉重不定,哪裡還有心思去管馮寶兒的閒事?當下拒絕道:“我不去。我寧肯陪著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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