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人命如糙芥,上京城各府中壞了寶貝被打死打殘的丫頭小廝不計其數,花釵雖好,許櫻哥也遺憾心疼,卻捨不得為了這釵子就弄死弄殘鈴鐺,因恐張儀正下面會說出難聽的話來,忙道:“多事之秋,念她是初犯,平日辦差也得力體貼,且饒她一命罷。待我悄悄尋人修一修,當能修好的。”

  張儀正沉沉看了她一眼,道:“她雖是初犯,卻不能就此放過她,死罪能饒,活罪難逃,不然日後你如何服眾?”

  “知道了,我先免了她的差事讓她禁足,等空了又再處置。”許櫻哥心中事多,不想與他就這事兒多作糾纏,便起身打算將那釵子收好,張儀正卻“咦”了一聲,道:“別動。”

  許櫻哥不知所以,只好保持原有的姿勢不動,張儀正伸手過來,緩緩將那花釵倒將過來,釵尾朝上對著燈光,低聲道:“你看這是什麼?”

  他不說,許櫻哥還未注意,這一說,果真發現釵尾上閃爍著針尖大小一點晶芒,不仔細查看根本不會發現。許櫻哥低頭將手指把那一點晶芒抹下,釵尾尖上便露出針尖大小一個孔來,因笑道:“不是什麼,這釵子並不是實心的,不然可要重死了,娘娘還贊這釵子輕巧美麗呢。”說到此處,突然有些啞聲。

  那遲伯是什麼人?居心叵測的前朝餘孽。在旁人躲避不及不願入宮之際,許扶極力挽留他還非得入宮不可,既不是為了功名便是別有所圖,似他這樣的人永遠也不可能得以靠近朱後,更不能在宮中自由走動傳遞消息什麼的,那他能做什麼?朱後生辰所用的鳳冠也好,首飾也好,無一不由遲伯主要參與,還有當初那位專司宮中金銀用具、並獻上從上京各大金鋪銀樓選拔匠人之主意的老太監於四有……這前因後qíng連接在一起,很難不讓人多想。

  許櫻哥看著指尖那點晶芒,突然間覺得指尖刺痛無比,又有一層冷汗浸透了衣背。她抖抖索索地將指尖上的那點晶芒擦在擦拭首飾用的絲絨布上,有些瘋狂地想,倘若朱後並不是飲食出了問題,而是各式用具出了問題,這樣隱秘的下毒方式又有誰能發現?許櫻哥只覺得兩隻耳朵嗡嗡作響,恨不得立即將這對花釵的釵尾砸開了看個究竟。

  張儀正本是疲倦之極,幾乎靠著椅子背便能睡過去,恍惚間見許櫻哥臉色突然變了,想到之前她請託自己將那遲伯弄出宮來,人卻又在那時候死得不明白,立時坐起身來目光炯炯地看著許櫻哥:“你想到了什麼?”

  許櫻哥閉了閉眼,轉瞬之間心中萬千念頭閃過——倘若真是如此,倘若她的真實身份與遲伯等人通過這種方式給朱後下了慢xing毒藥兩件事一併爆發出來,許家便是萬劫不復,她與張儀正也大抵是走到了盡頭。原來這個局早就已經設下,對方的網早就張開,等著他們一步一步往裡走,最後不是做了那傀儡,便是玉石俱焚,最終都是萬劫不復。她能說真話麼?不能,便是提也不能提。

  她很艱難地朝張儀正笑笑,道:“我只是在想,這樣一個好手藝人,怎會就這樣莫名死了。娘娘那麼好的一個人,怎就這般不幸?可見這天地間的事qíng,總是不完美的。”

  張儀正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沉聲道:“我希望你有話能和我直說。”

  有些話她肯定是要同他說的,但有些話,也許她這輩子都不會與他說,許櫻哥正自思量間,就見青玉在外探了探頭,便朝張儀正比了個手勢快步走將出去,低聲問道:“如何?”

  青玉小聲道:“大爺沒給回信,只讓雙子給了個口信。道是,口說無憑,不過玩笑,您信中所述可以一試。”想問許櫻哥如何處理鈴鐺,卻又不敢問,便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許櫻哥。

  許櫻哥道:“看好鈴鐺,先免差事禁足,其他等我空了又再說,另,那是什麼東西你們心裡都有數,要保命就別瞎說,自己找個說法周圓過去。不許再給我添亂子!”

  青玉喜不自禁,迅速退了下去。

  許櫻哥在門前默立了片刻,深呼吸後轉身入內,走到張儀正身邊看著他認真道:“有個說法,不知三爺在娶我之前可曾聽說過?”

  張儀正目光炯炯地道:“什麼說法?”

  許櫻哥緩緩道:“這幾日,馮家有人去我娘家鄉下莊子附近打聽我小時候的事qíng,說我不是許家真正的二娘子,許家真正的二娘子早就夭亡,而我不過是個冒名頂替的野丫頭。”

  張儀正心裡咯噔一下,不敢相信她竟然主動和他提起了自己的身世,便想聽她究竟會和他怎麼說,於是眯了眼道:“有這種事?我倒是沒聽說過。”

  許櫻哥苦笑道:“是啊,是有這樣的說法,還說了許扶是我親哥,所以我才對他的事qíng這般上心。”

  張儀正默了片刻,試探道:“想是那女人瘋了,故而才不揀地方胡亂下口,真的假不了,隨她怎麼去說好了。”

  許櫻哥不辯白也不否認,只望著他笑:“我之前特別想見三爺正是因為收了這個消息,我一直在想,倘若我真的不是許家的正牌女兒,三爺當如何?”

  他不知真正的張儀正會如何,但他卻是早就知道這件事的,並且就是衝著這個才去娶的許櫻哥。但他想,倘使是真正的張儀正,大概也就不會與她有這樣的糾纏。而若是馮家只是得了許櫻哥與許扶是許家那位不幸的姑夫人留下的私生子這個消息,想來許櫻哥不會這樣著急地將他叫回來,並且透消息給他。所以最少事qíng也當是比較嚴重,而不止是私生子這樣一個流言。他是想知道她對著張儀正能坦白到什麼地步,可也知道她最多只能做到這個地步,許櫻哥,秘密太多就成了負擔,如同他一樣,有些話他永遠也不能對她說,除非是迫不得已走到那一步。既如此,那又何必窮究?該怎樣做便怎樣做好了。

  想到此,張儀正便不再多言,起身斬釘截鐵地道:“我不如何,流言便是流言,永遠都做不得真。不過是有人看著現下形勢微妙關鍵,所以故意挑刺造謠。你放心,這種謠言不會傳出去。時辰不早,我還有事要做,你早些安歇。”

  許櫻哥不期得到這樣一個回答,卻又覺著是在意料之中,畢竟當此刻,康王府當不起這樣大的波折,所以無論如何康王府都會竭力將這事按下,至於將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是走是留,是生是死,總能儘量多的爭取一些餘地。怕的就是他們不重視,給人可趁之機,讓人來不及反擊布置便失了全局,於是輕輕拽住張儀正的袖子,仰頭望著他鄭重提醒道:“也許一個小小的流言便會毀了一盤棋,現下形勢微妙,三爺還當小心處理此事才是。”

  張儀正摸摸她的臉頰,道:“我知道了,睡吧。”言罷大步走了出去,一路吩咐圍上來伺候的朱貴等人:“與我去將馮家盯死了,但凡看見他們家與不該jiāo往的人有jiāo往便速速來報,再有那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便給我捉了。再去看看四爺在哪裡,我有事要尋他。”

  夜風流動,水晶簾響,許櫻哥獨自一人在燈下坐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將那枝花釵拿起握在掌中加熱,過不多時,便又見那針尖大小的氣孔里緩緩冒出一滴液體來,再拿開冷卻,漸漸地就又凝結成了早前的晶芒。

  許櫻哥緊緊抿著唇,把那點晶芒取下與早前所得的晶芒收集在一處,再起身取出另一枝牡丹花釵細看,針孔是有的,但卻無晶芒凝聚其上。許櫻哥沉默地將那枝釵子放在掌心握緊,慢慢等待,又見液體漸漸滲出,最終結成晶芒。再看自己之前遲伯所制的所有首飾,針孔照舊,卻並無這樣的液體會隨著溫度的增高而滲出。

  許櫻哥有些顫抖地將收集到的晶芒包入紙中,再與那對花釵放入一隻匣子裡,寫了紙條一張,拿鎖仔細鎖了,低聲道:“青玉?”

  青玉快步進來,道:“奶奶有什麼吩咐?”

  許櫻哥揉了揉眉心,嘶啞著嗓子道:“明日趕早讓雙子把這匣子送到侯府,親自jiāo給大爺請他悄悄找人修好。”

  青玉忙應了收好退下。許櫻哥仰頭倒在chuáng上,看著帳頂的合歡花紋,只覺得口gān舌燥間,前所未有的艱難。步步緊bī啊,也不知許扶那裡此刻又是怎樣一個場景,這些人手裡又還有多少籌碼,打算在什麼時候拋出?按她計算,既然對方已經開動,那最遲明日便會有所行動。

  第283章不顧

  天才蒙蒙亮,許櫻哥便起身梳洗,青玉疾步進來低聲道:“奶奶,雙子已經去了。二奶奶已經起身,問您要不要一起用早飯,再同去看看四奶奶?”

  許櫻哥點點頭:“去。”言罷正了正髮髻,起身往外。天邊已然露出一絲魚肚白,整個庭院沐浴在微曦的晨光之下,夏天清晨里特有的清涼味道撲鼻而來,無風而寂靜,唯有樹葉深處傳來幾聲鳥叫。許櫻哥站在台階上仰望著天邊,深呼吸,默默給自己加了一把勁後,昂首挺胸地前往王氏的居處去與她匯合。

  早飯很簡單,全素的清粥小菜,又有些許櫻哥平日愛做的糕點素包子之類的,許櫻哥不由笑道:“這是誰將我的手藝偷去了呢?”

  敏娘害羞地親手給她夾了個素包子,低聲道:“是我和姐姐們做的,也不知好吃不好吃,三嬸娘嘗一嘗。”

  王氏愛憐地看著女兒道:“說是要替我們分憂。”

  許櫻哥讚許道:“真是懂事了。”

  “大姑娘了還不該懂事麼?”王氏轉頭命敏娘下去:“去瞧瞧華娘幾個起身沒有?讓她們趕緊收拾,好與我們一同入宮。”待敏娘去了,忍不住嘆道:“天太熱,這樣不分晝夜地跪哭,大的這幾個還好,小的幾個卻是讓人擔心。”

  許櫻哥也找不到什麼話可以安慰她的,所謂孝子賢孫,又攤上這麼一個瘋狂的老皇帝,人人自危,能如何?不過是回府後多調理調理,安排底下人周到一點而已。二人用畢早飯,攜手一同去瞧馮寶兒,卻被顧婆子告知,馮寶兒昨夜腹痛輾轉到半夜才睡下,這會兒還沒醒,又作了為難狀:“要不,請二位奶奶稍候,待老奴去喚醒四奶奶?”

  王氏淡淡地道:“不必,她是病人,沒有來探病反倒擾人的道理。只是我還有話要問嬤嬤,四奶奶,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你得給我個準話,不然王妃問起來時我倆一問三不知,倒要叫我們怎麼辦呢?”

  顧婆子gān笑一回,道:“半夜時道是好些了,不曾見紅。想必安心將養著總會好些?”又委婉道:“也不知四爺什麼時候有空能回來看一眼,四奶奶年輕,著實有些害怕沒底……”

  王氏皺眉道:“四爺昨夜沒回來?”

  顧婆子委屈道:“不曾,半夜時分聽見有人說回來了,還以為是四爺,誰想回來的竟然是三爺。”說到這裡,便悄悄瞟了眼許櫻哥。因見許櫻哥只抬眼看著遠處,全似不曾聽見的樣子,聲音便漸漸低了:“也許,是太忙,或是不曾收到信……”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