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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鴉揮手,一瞬間萬劍接踵而至,激起厚重沉煙,「早在萬年以前,你就註定會失敗。從相柳被你殺死的那一剎那,這個『因』就已經埋了下來。經過千年百月的發酵,你又何必為此奔波萬年,去改變經你一手製造的,那根本毫無可能變化的『果』呢?」

  「一如四面具,一如東方之野。你創造了那麼多『作品』,也殺死了無數你認為礙眼的『作品』,為何唯獨相柳死後,你留下相柳的靈魂與蛇骨,在天宮之中建起高塔,美其名曰的『試煉』,不過是為了挑選符合相柳復生的容器。」

  「這與你無關,渡鴉。」白霧漸漸散去,女媧毫髮無傷地站在原處,祂無聲地閉上眼,平復著心底波濤洶湧的情緒。

  祂的雙腿浮現出細膩的蛇鱗,逐漸轉變成真正的人面蛇身,「相柳是我的孩子,祂擁有我一半的靈魂。本宮既是這世間萬物的始母神,也是祂的母親。」

  「只要女媧娘娘不妨礙我,我也沒有多管閒事的心思。」渡鴉下達了逐客令,「但如果女媧娘娘妨礙我,我現在就毀了手裡的這塊五彩石,無論是作為沼澤與殺戮之神的相柳,還是作為你的孩子,祂都無法藉此機遇死而復生。」

  女媧抬頭望著渡鴉,忽然溫柔地笑了一下:「是麼?渡鴉,你又還能活多久呢?當年天帝篡改了你的因果,你既沒有前世,也沒有來生。本宮目睹過無數生命的消逝,等了千年萬年,不差這一會兒工夫。」

  女媧轉身,回首注視著身後之人,搖著宮扇輕笑著道:「妄想修改命運之人,皆會失敗?那只是因為你的時間,不夠多罷了。」

  渡鴉居高臨下,目視著祂的離去,旋即走下石階,站在擺放在石柱旁的一面銅鏡之前。她目光平和地看著鏡子中蒼老的容顏,不由得笑出聲來。真是老了,皮膚枯黃蒼白,皺巴巴的,不知徒兒見了,又該如何笑話她這個老人家呢?難以置信,還是根本就認不出來?

  旋即鏡中一變,渡鴉就站在雷銅鏡的面前,鏡面卻乾乾淨淨,沒有任何人影,無論過去多久,也都毫無變化。

  「妄想改命之人,皆會失敗,」她苦笑一聲,「……我也一樣。千萬年之間,唯獨天帝成功了,竟是如此造化弄人。」

  渡鴉收攏心神,來到一片金色的蓮花池中。這些蓮花日夜藉助神血成長至今,而血液的來源就是相柳當年殘留下來的金色血液。

  天帝固然死去經年,渡鴉雖然恨他,卻也感謝他曾經保存了相當多的神祇血液。雖然這些血是為了維持他自身不會衰老而準備的,如今卻被渡鴉毫無保留地用作蓮花的養料。

  渡鴉照顧這片蓮花池將近三百餘年,一向擅長養死仙獸仙草的她,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心血才將這片蓮花養得生機勃勃,在三百年後的某日終於派上了用武之地。

  渡鴉腳踏祥雲,飛到蓮花池的正中心,輕輕將手中的五彩石放進綻放恣意的蓮花之內,金色的花瓣立刻將五彩石收攏在其中。相柳在五行之中所屬『水』,因此她選擇蓮花這種水生植物作為媒介,藉助祂的血液孕育蓮花。

  與女媧不同,相柳執掌『生死』,蓮花綻開之時,亦是鶴淵回歸之時。

  金色蓮花很快又綻開花瓣,逐漸凋零,漆黑的蓮蓬之上端坐著一個年輕的少年。鶴淵雙目緊閉,天生神相,濃密的眼睫微微一顫,緊接著睜開了眼睛,顯露出與相柳相似的金色瞳孔。

  鶴淵神情茫然,似乎一時之間,還不能對周遭做出準確地反映。過往三百餘年連同曾經千年的記憶,在這一刻仿佛海潮般向他奔涌,無數的記憶猶如走馬燈般涌動,鶴淵的神色仍然迷惘,卻又在觸及某一段記憶之後,毫無知覺地淚流滿面。

  少年抬著頭,他的眼珠轉動了幾下,一眼就望見了渡鴉。他走了下來,跌跌撞撞地奔向渡鴉,無措地抱住了老人。

  「師父……我回來了,」鶴淵嗓音沙啞,融合了轉世的記憶,無論是他的死亡,還是葉輕雲的逝去,一切都已經瞭然於胸,「我不想修無情道了……」

  鶴淵眼眶通紅,在渡鴉的面前重重跪地,三次叩首行禮之後,暗啞道:

  「師父曾說,修了無情道,就要人心死,道心活。今日師父將我復活,鶴淵卻愧對於師父千百年來的教誨。道是無情,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而鶴淵天資愚鈍,終究不及聖人,悟不透這所謂的無情之道。從今以後,鶴淵不再修行無情道。」

  渡鴉嘆了一聲,既沒有開口勸言,也沒有加以阻攔,只淡淡道:「所謂的無情之道,並非真正的無情,亦不是絕情。一如風吹幡動,非風動,非幡動,而是仁者心動。觀幡之人,卻心不清淨。」

  她沉沉望著鶴淵,輕輕笑了一下,溫柔地說:「鶴淵,你的心不淨。時過三百餘年,我只問你,可是無悔?無情之道你即將走到頭,若是不曾與葉輕雲相遇,這千餘年之中,你將會成為第一個勘破大道之人,成為在我之後,下一任的天宮之主。」

  「徒兒不悔。」鶴淵的額頭貼著地面,「就像師父明明能夠把相柳的神血用作自身,推遲衰老,尋求修正因果的法子,師父卻還是全都用在了徒兒的身上,分毫不差。若是後悔,那麼徒兒也想問一問師父,為何非要付出如此代價,也要將徒兒復活?」

  渡鴉張了張嘴,終是無奈,抬手摸摸少年的頭髮,俯身將沈鈺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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