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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進不去牢房,拿銀錢買通了獄卒,一直在儲公子牢房門口陪著。

  獄卒見他可憐,送飯的時候捎帶著也給他一份,他會笑著跟人家說謝謝,然後安安靜靜地把自己的飯吃光。

  他知道挨餓的滋味,吃東西總安靜又認真,把碗裡的米吃得一粒都不剩。

  儲公子扔了一會兒稻草,繼續縮成一團,眼神空洞的盯著柏安,「你怎麼還不走?」

  柏安抱著膝蓋,給他小聲講了個故事。

  城牆下有一個小乞丐,快餓死的時候,地上滾過來一個餿饅頭,他高高興興地撿起來吃,被一群小地痞一腳踢開,圍著他拳打腳踢。

  對面城牆下的另一個小乞丐看不下去,跑過來用身體護住他,跟他一起挨打。

  等小地痞玩累了走開,兩個人縮在一起,分享被踩扁了的餿饅頭。

  另一個小乞丐長得好看,被達官貴人撿走,分別時跟他說,等自己有錢了,一定接他過去。

  「你來接我了,我便再也不會走。」

  「隨你便,」儲公子煩躁地抓抓頭髮,「這故事真爛。」

  「嗯。」柏安道。

  小時候的情誼總是特殊的,有的在漫長歲月里慢慢被遺忘,有的一直相伴並日漸濃郁,有的分開又重聚,像失而復得了一件寶貝。

  也有的是時過境遷,一方已經記不起當時,另一方卻依舊緊抓著不放。

  圓滿總是稀少而珍貴的,就像圓滿的月,三十天也只有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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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是個大晴天,桃花巷駛出一輛馬車,馬車緩緩出城,在城外小路上停下,上面下來兩個戴著斗笠的人。

  馬車又兀自往前走了一段,拐到旁邊的管道上,車夫倚著車廂,閉上眼睛養神。

  晏含章用帕子擦擦路邊的石頭,拉著方蘭松過去坐,他們來得早,還要等一會兒。

  方蘭松的傷養得差不多了,但晏含章說腿上的傷要仔細養,不准他亂跑亂跳,這幾日在府里養著,臉都圓潤了一圈兒。

  日頭有些曬人,晏含章把方蘭松抱到腿上,用斗笠遮住腦袋,在窄小的陰涼下公然對小郎君動手動腳。

  那日清風樓酒店一跳,可把晏含章嚇壞了,揪著方蘭松耳提面命,恨不得把人關府里養著。

  正午時分,遠處走來兩個官差,走在前面的人犯戴著枷鎖,腳踝上也纏著鐵鏈,走起來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兩人停止嬉鬧,一同往那邊看去。

  看清陪在人犯旁邊的人時,方蘭松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晏含章也琢磨出個大概,拍拍方蘭松的肩膀,又輕輕揉捏了幾下。

  「我沒事兒,」方蘭松側頭蹭蹭晏含章的耳朵,「餓了,一會兒咱去買小餛飩吃,我請客。」

  「好。」晏含章沉趁機捏捏方蘭松的臉頰,有肉了,手感很好。

  早就跟官差打過招呼了,晏含章又過去塞了些銀子,拽著兩個官差到旁邊陰涼處坐著喝茶。

  柏安見了方蘭松,過來跟他道謝,又問了遍他的傷勢。

  他在襯衣口袋裡摸出來一把鑰匙,塞到方蘭鬆手里,「我積蓄不多,大部分都給衙門和官差了,還有這處宅子,去年剛買的,不算大,給你了。」

  「你豁出命救我,我怕是報答不了了。」

  方蘭松把鑰匙塞回他手裡,「不用,我是有把握才救你的,只是沒料到有人推了一下,不算豁出命。」

  他看向旁邊不遠處跟兩個官差嘻嘻哈哈說笑的晏含章,晏含章也正好抬頭,咧著嘴對這邊笑了一下。

  方蘭松暗想,以後值得讓我豁出命的,只有這一個人了。

  「謝謝。」柏安又把鑰匙塞了一次,方蘭松搖著頭後退半步,他抿抿唇,把鑰匙收了起來。

  「行了,」方蘭松拍拍他的胳膊,「照顧好自己,別死了。」

  柏安跟儲公子手下那些人都不一樣,腦子一根筋,當初方蘭松剛過去,經常被那些人刁難,都是柏安悄悄給他解圍。

  那時候他在京城朋友不多,商景音算一個,再就是柏安,如今身邊又多了很多人,但舊時的朋友依然不一樣。

  儲公子一直在路邊坐著,方蘭松跟柏安交代完,才鼓起勇氣走過去。

  「你來看我笑話?」儲公子抬頭,臉上的小傷口還沒有癒合。

  「對啊。」方蘭松笑著點頭。

  儲公子愣了一下,笑笑,哆嗦著在袖子裡摸出一方手帕,抖開給方蘭松看上面繡的松枝,「有一回你落我這兒的,我撿起來一直帶著,當時想不通為什麼,現在明白了。」

  「嗯,」方蘭松把帕子拿過來,摩挲著上面的刺繡,「這是我相公畫的樣式,上頭的松枝便是我,成親後我一直用這種手帕,落下一兩方也不奇怪。」

  他沿著絲織的紋路,輕鬆把手帕撕成了碎片。

  「別,」儲公子伸手去抓那手帕,只抓到幾綹碎布條,仰起頭,眼神裡帶著乞求,「我的心意讓你這麼看不上嗎?」

  方蘭松哼笑一聲,彎下腰,把儲公子手裡的布條拽出來扔到遠處,「公子,謝謝你沒有像郡公對你那般,對我用強,否則,我不可能有來送你的機會。」

  儲公子的身子劇烈震顫了一下,像是聽見了什麼嚇人的話,眼底的血絲又蔓延上來幾分,恍惚間有眼淚緩緩滑落。

  「夠了,」柏安攥住方蘭松的手腕,在他耳邊低聲喝止,眼神裡帶著乞求,「別說了,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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