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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嶠愣了愣。

  即便霍奚舟沒有將後半句說出來,她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姜嶠擱下硃筆,收斂了面上的笑,望向窗口,「方才,我好像聽見城中在放焰火?」

  「嗯。」

  「那是為你放的……其實你應當出府看看,建鄴城今夜一定很熱鬧。」

  霍奚舟沉默不語,側眸看向姜嶠,眸色深深。

  再絢爛的焰火,再熱鬧的夜景又如何?在他眼裡也不及姜嶠萬分之一。北伐一役已經讓他們這一年聚少離多,如今總算告一段落,他自然是要好好守著姜嶠,一步也不想離開。

  ?就在方才聽竇太醫抱怨時,霍奚舟甚至還生出過一個念頭——帶姜嶠離開。

  什麼胡人,什麼南靖,什麼家國百姓,通通都拋下不管了。他只想帶她去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好好休養,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正當霍奚舟暗自思忖時,姜嶠忽然又出聲道,「可光是建鄴城熱鬧又有什麼用?這裡數十年如一日,無論是胡人最猖獗的時候,還是岐山被那場山火燒成灰燼的時候,建鄴城都是如此繁華安樂……」

  頓了頓,姜嶠轉頭,與霍奚舟視線相撞,白日裡柔和溫婉的眉眼此刻卻添了幾分堅定,「有朝一日,我想要江州、上谷還有洛陽,也能變成今日的建鄴。」

  口吻是不可動搖的。

  「……」

  霍奚舟怔住,一時心中竟百感交集。

  還記得當初在江州時,也是這樣一個冬夜,他大義凜然地叱責姜嶠是這世道的始作俑者,姜嶠則辯解她只是想活下去。

  時至今日,竟是完全變了光景。

  姜嶠成了一個勤政愛民的君王,而自私偷安、心懷苟且的人變成了他霍奚舟。

  見霍奚舟半晌沒說話,姜嶠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不解地,「聽呆了?」

  霍奚舟下意識抬手,握住了眼前揮動的手掌,可下一瞬,手中冰涼的觸感便瞬間令他清醒過來。

  「……怎麼如此涼?」

  霎時間,霍奚舟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全都消失了,眉峰倏然壓低,面上掠過一絲不安和慌亂。

  姜嶠卻並不在意,「我如今有些畏寒,不過連竇太醫都說了,這並非什麼大事,只要熱炭熏爐不斷,養養就好了。」

  雖聽她如此說,可霍奚舟的神色還是沒有半分和緩。

  畏寒……

  當初在江州,姜嶠剛從水牢里逃出來的狼狽模樣猶在眼前,那時醫師為她診治後便說過——經此一遭,娘子的身體終究是傷了根本,往後輕則畏寒虛弱,重則反覆高熱、時常休克,最終衰竭而亡。

  回想起這番話,霍奚舟的眼裡愈發起了波瀾,心口仿佛被針扎了似的,泛起陣陣刺痛。

  他不自覺握緊了姜嶠的手,可下一刻又鬆了力道,好像是怕捏疼了她,動作溫柔而小心地將她整個人擁進了懷裡。

  姜嶠不明所以,輕輕掙扎了兩下,「做什麼?」

  「替你驅寒。」

  霍奚舟埋在她頸間,嗓音低沉。

  「……我有熏籠。」

  霍奚舟頓了頓,將姜嶠懷裡的熏籠移開,復又調整了坐姿,讓她能親密無間地倚靠在自己胸前,「有我在,不必用它。」

  難道人還能比熏籠更暖和嗎?

  姜嶠剛想反駁,可手掌無意中從霍奚舟的脖頸上擦過,頓時將所有話咽了回去,舒服地眯起了眼。

  她徹底放鬆下來,側靠在霍奚舟懷裡,抬手摟著他的脖頸,將冰冷的雙手貼在他頸側取暖,「冰嗎?」

  「尚可。」

  姜嶠勾了勾唇,抬眸掃了霍奚舟一眼,調侃道,「鎮北王從前要做朕的刀,如今又要做朕的暖手爐嗎?」

  霍奚舟微蹙的眉總算舒展開來,他垂眼,一手摟著女帝不盈一握的細腰,一手將她肩頭滑落的大氅又拉了起來,從善如流地應聲道,「陛下想要殺人,臣便是刀;陛下畏寒,臣便是暖手爐……」

  說著,他對上姜嶠的視線,眼眸深處忽然又蘊蓄了一團暗火,嗓音喑啞,仿佛在刻意蠱惑一般,變得有些曖昧,「若陛下想要別的……臣也可以……」

  身後的那隻手掌,悄無聲息地探入大氅內,按在了姜嶠的腰後。

  掌心的熾熱透過單薄的寢衣,燙得姜嶠臉紅心跳,耳根發麻,貼在霍奚舟頸側的手指也微微蜷縮,分明想要收回,卻又貪戀那抹溫度,仍然若即若離地刮蹭著。

  如此糾結的小動作,在霍奚舟看來便是邀請。

  他眸色一暗,低頭去尋那雙緋紅的唇瓣,卻忽地被一抹明黃隔絕了視線。

  霍奚舟動作一頓,才發現一封奏摺擋在了自己跟姜嶠中間。

  姜嶠舉著奏摺的手微微移開,露出含羞帶怯的半張臉,眸子裡浮動著細碎的燭光,「明日還得早朝,不能耽擱。」

  霍奚舟抿唇,下頜的輪廓微微繃緊,那隻貼在姜嶠後腰的手掌仍沒有移開,而是不甘心地摩挲了兩下。

  姜嶠眼睫一顫,氣息略有些不穩,笑著躲開了霍奚舟的手,「不過朕的確有件要緊事需勞煩鎮北王……」

  下一刻,她將奏摺遞到了霍奚舟眼前,笑容里既有些討好,又有些惡劣。

  「眼睛好累,不想看了。勞煩鎮北王今夜就做一晚秉筆宮人,將這些念給朕聽。」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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