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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顓頊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僵住,動作卻毫不遲疑,依舊堅定地把小夭輕輕抱起,摟進了懷裡:“我們回去。”

  顓頊抱著小夭,上了雲輦。小夭的身子動不了,臉卻一直往他胸前貼:“璟,我很想你,很想你……你不要離開……不要離開……”

  顓頊的手貼在小夭背心,護住她已經很微弱的心脈。

  因為晝夜趕路而憔悴疲憊的面孔沒有一絲表qíng,漆黑的雙眸內流露著濃濃的哀傷,聲音卻是溫柔堅定的:“我不離開,小夭,我不離開!我永遠都在!”

  小夭聽著顓頊堅實的心跳,終於安心了,璟在!璟就在她的身畔!

  第十二章錯將生死作相思

  小夭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水玉榻上,腿上裹著接骨木,身上也綁著接骨木,一動不能動,隔著一道珠簾,隱約看到顓頊坐在案前,批閱公文。

  小夭略微動了下,顓頊立即扔下公文,沖了進來:“你醒了?”

  小夭問:“左耳呢?”

  顓頊說:“受了些傷,沒有大礙。”

  “我昏睡了多久?”

  “一夜一日。”

  小夭看他神qíng憔悴,苦笑著說:“又讓你擔心了。”

  顓頊說:“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我已經下令把離戎妃幽禁了起來。”

  小夭問:“你覺得會是她嗎?”

  “自從離戎妃進宮,她除了喜歡在神農山四處遊玩,好像對任何事都沒有興趣,對我也是清清淡淡的,這事不太像是她的xing子。昨天鄞確認你沒有生命危險後,我親自審問過她,她說請帖是她親手寫的,放燈活動是她計劃的,鴻雁也是她命人挑選的,兩個侍女畏罪自盡了,所有證據都指向她。她無法自辯,聽憑我處置。”

  “那你懷疑會是誰呢?”

  顓頊蹙眉說:“正因為是離戎妃,反倒連懷疑的人都不好確定。她在宮裡沒有敵人,可也沒有朋友,誰都有可能陷害她。敢在神農山做這事的人肯定頗有點勢力,但能被大氏族選中送進宮的女人有幾個沒有手段?不過——”顓頊的臉色yīn沉了下來,冷冷地說:“現存範圍已經縮小了。上一次她雇用殺手殺你,我曾考慮是因為蚩尤,花了很大jīng力追查,現在看來和蚩尤無關,而是這宮裡有人想殺你。雖然還不能確定是誰,可有能力做這事的人左右不過七八個,我倒是要看看她還能躲多久。”顓頊的手握成了拳頭,心中十分氣惱自責,他一再提防,卻沒想到紫金頂上竟然有人敢對小夭下手。

  小夭喃喃問:“你說她為什麼想殺我呢?”

  這個問題,在顓頊剛知道小夭出事時,就問過自己,查清楚了為什麼有人想小夭,自然就能查出兇手。可他很清楚,從某個角度而言,紫金頂上所有女人都可以恨小夭,但那是他心底的秘密,藏得太深,也藏得太久,以至於他覺得已經變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他會永遠背負,永不會有人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黑帝非常護短,所有人都知道是黑帝一手促成了豐隆和小夭的婚事,所有人都知道是黑帝命西陵氏同意璟的提親……在一次又一次由他親手促成、親口同意的婚事面前,不要說別人,就連顓頊自己都覺得荒謬到不可相信。

  顓頊冷笑著,譏嘲地說:“不知道,也許她發現了什麼秘密。”

  小夭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馨悅和豐隆要殺她!一個是顓頊的王后,一個是顓頊的第一重臣、璟的好兄弟,小夭不知道該怎麼辦,縱然顓頊是帝王,但怎麼可能去殺了王后和一個大將軍,而且王后是神農氏小祝融的女兒,大將軍是四世家之首赤水氏的族長。

  一個多月後,小夭已經可以拄著拐杖、在苗莆的攙扶下慢慢行走。

  小夭給苗莆開了藥單子,讓她吩咐人依照單子去準備藥材,還讓苗莆去製作箭靶,她打算等身體再好一些,就重新開始煉製毒藥、練習箭術。

  小夭走累了,躺在樹蔭下的竹榻上,一邊納涼,一邊教左耳識字,左耳很聰明,每個字教一遍就記住了,可他對字和字連在一起後的意思卻常常難以理解,比如他就完全沒辦法理解“敢怒不敢言”,他的理解是“怒就殺之”,小夭解釋得口gān舌燥時,想到相柳也曾讓共工如此頭疼過,又覺得好笑。

  正一個頭疼地教,一個頭疼地學,侍者來稟奏,王后和赤水族長、還有離戎族長來看望小夭。

  小夭想了一會兒,說道:“請他們進來。”

  左耳看著小夭,顯然不明白小夭為什麼要見敵人。

  小夭拍拍他緊繃的肩膀,微笑著說:“剛才你問我什麼叫‘若無其事、不動聲色’,我們馬上就會演給你看,你也學學若無其事、不動聲色。學會了,我可有獎勵哦!”

  馨悅、豐隆、昶走了進來,小夭靠在竹榻上沒有動,微笑著說:“行動不便,不能給王后行禮,請王后見諒。”

  馨悅和顏悅色地笑道:“我們是來探病的,可不是讓你行禮的,你好好靠著吧!”

  苗莆已經擺好坐榻,請馨悅、豐隆、昶坐。

  豐隆低著頭品茶,一直不說話。

  馨悅和昶倒是談笑如常,問小夭身體養得如何,最近都吃了什麼,叮囑小夭仔細休養。小夭笑意盈盈,一一回答,時不時看一眼站在她身側的左耳。左耳面無表qíng,像冰雕一樣立著。小夭想,這也算是左耳式的若無其事吧!

  馨悅笑道:“今日來看你,除了探病,還是來求你一件事。”

  小夭說:“求字可太重了,王后有話儘管說。”

  昶的笑容淡去,說道:“是我求王后帶我來見你。我想你已經猜到原因,自你出事後,姐姐一直被幽禁,一點消息都得不到,家裡人放心不下,日夜焦慮。我知道口說無憑,很難說服你相信不是姐蛆做的,但姐姐真不是那樣的人。以姐姐的xing子,怕牽扯不清,把我和家族都扯進來,肯定會獨自承擔,不會和陛下說實話。實際上,是我特意拜託姐姐邀請你放燈節一起玩玩,我讓她幫忙給你帶幾句話,還拜託她有機會多找你出去散心。我不知道出事前,姐姐有沒有來得及和你說這些。小夭,求你看在你我也算相識一場的分兒上,幫姐姐在陛下面前求個qíng,好歹讓家裡人見姐姐一面。”昶站起,向小夭行禮。

  小夭忙說:“你別這樣,坐下說話。”

  昶不肯起身,馨悅說:“我雖然和離戎妃jiāo往不多,但昶和哥哥卻是自小就認識,昶說的話,我相信。我已經在陛下面前為離戎妃求過qíng,但陛下盛怒下,完全聽不進去。小夭,這事估計也只有你的話,陛下能聽進去一點。”

  昶對馨悅深深地作揖行禮,感激地說:“謝王后。”

  平日裡,昶這個地下黑市賭場的老闆,也是倜儻風流、狂放不羈的人物,如今卻透著疲憊憔悴。小夭看看馨悅qíng真意切的樣子,再看看一直沉默不語的豐隆,忽而覺得,再沒有辦法若無其事了,她對昶說:“出事前,離戎妃已經把你的話帶到。你不要擔憂,我相信不是離戎妃做的。”

  昶驚喜地問:“真的?”

  小夭說:“真的。陛下可不會被人隨意愚弄,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去查清楚一切。”

  昶終於放心了幾分:“謝謝。”

  小夭說:“我要謝謝你和離戎妃,你們把璟當好朋友,才會還惦記著我。”

  提起璟,昶的神色更加黯然:“離戎一族因為和蚩尤牽扯到一起,曾經很落魄,璟幫了我太多,可以說,對我離戎族都有大恩,我能回饋的不過一點心意面已。”

  豐隆忽然站了起來,硬邦邦地說:“事qíng說完了,我們回去吧!”

  昶以為豐隆還介意小夭逃婚的事,忙和小夭告辭:“不打擾你養病了,再找機會相聚。”

  小夭對馨悅笑了笑,說道:“我想和王后再聊一會兒,不如讓他們先走?”

  馨悅笑道:“好啊!反正也不順路,他們是回軹邑城,我待會直接回紫金頂。”

  待豐隆和昶走後,小夭對苗莆說:“這裡有左耳就好了,你去幫我準備點消暑的果汁。”

  苗莆知道小夭不想讓她聽到談話內容,也是不想她為難,應了聲是,退下。

  小夭盯著馨悅。

  馨悅本來還笑著說話,可在小夭的目光下,她的笑容漸漸僵硬,馨悅qiáng笑著問:“你這麼看著我gān什麼?”

  小夭說:“你為什麼想殺我?”

  馨悅急促地笑了兩聲,故作鎮靜地說:“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小夭慢慢地說:“我問你,為什麼想殺我?”

  馨悅慌慌張張地站起,匆匆要走。

  小夭說:“站住!神農馨悅,既然你膽子這么小,為什麼還要做?做了一次不夠,還要做第二次。”

  馨悅停住了腳步,徐徐回身,面上神qíng已經十分鎮靜。她憎惡地看著小夭,冷冷地說:“你既然已經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陛下?”

  小夭問:“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殺我?”

  馨悅搖著頭大笑起來,小夭竟然不知道,她竟然什麼都不知道!馨悅忽然為顓頊感到可悲,堂堂帝王,擁有整個天下,卻連對一個女人的渴望都不敢表露!

  小夭問:“你笑什麼?”

  馨悅說:“我在笑我自己,也在笑顓頊!你問我為什麼要殺你,我早就告訴過你。”

  小夭凝神回想,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你告訴過我什麼?”

  馨悅說:“在你和璟的婚禮前,我來小月頂,親口告訴你,只要有人想搶我擁有的東西,我一定不會饒了她!”

  小夭更糊塗了:“我搶了你的什麼?”

  “你搶了我的什麼?整個紫金頂上的女人有誰能日日見到陛下?”

  “那麼多妃嬪,不可能有人能日日見到顓頊。”

  馨悅譏嘲地笑:“原來,你也知道沒有人能日日見到陛下!但是,只要陛下在神農山,一定有一個女人能日日見到他。小夭,她是誰呢?”

  小夭愣住,紫金頂上有女人能日日見到顓頊?難道顓頊已經尋到了心愛的人?

  馨悅朝著小夭走了兩步:“整個紫金頂上,哪個女人敢違逆陛下?我們連句重話都不敢說,可有人敢砸傷陛下的臉,讓陛下帶著傷去見朝臣。小夭,她是誰呢?”

  小夭滿面震驚,張了張嘴,什麼都沒有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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