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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燦爛的陽光再次灑滿庭院時,曲子突然滯了一滯,幾絲鮮血從他的嘴角滲出,沿著紫玉簫滑下,滴落在他的白袍上。孟珏沒有任何反應,仍然chuī著曲子。

  一會兒後,曲子又頓了一下,又再次響起……

  在院子外守著的八月聽到曲子變得斷斷續續,猛地推開了門,沖了進來,看到孟珏唇角的鮮血,驚駭之下叫道:“公子,不要再chuī了!”想要去奪簫,卻被孟珏眼中的光芒所懾,根本不敢無禮,qíng急間看到榻上的雲歌,一下撲了過去。“燒退了,夫人燒退了!公子……”帶著哭音回頭,看見孟珏終於停了下來,正緩緩回頭看向雲歌。

  他臉色煞白,唇卻鮮紅,手中的紫玉簫早被鮮血浸透,已看不出本來顏色,而他的表qíng最是古怪,說是欣慰,卻更像悲傷。

  他怔怔看了雲歌好一會兒,頭無力地靠在了輪椅上,閉上了眼睛,嘴唇動了幾動,八月卻根本聽不清楚他說什麼,忙湊到他身旁。

  “……回府,請張大夫照顧雲歌,不要提我,就說……就說是太醫救的雲歌。”八月不甘心,放下自尊、不顧xing命,用心血渡曲救活的人,竟然連見都不見一面嗎?

  “公子,你……不等夫人醒來了?”

  孟珏已沒有力氣說話,只輕抬了下手指。八月看他面色白中泛青,再不敢噦唆,立即推著他向外行去。

  第18章此qíng已自成追憶

  於安畢竟從小習武,傷勢雖然重,可康復的速度很快,不過幾天,就已經可以下地走動。

  雲歌卻一直面色蒼白,一句話不說,整天都懨懨地坐著。她的神qíng總帶著困惑和尋覓,常常皺著眉頭、側著腦袋,似乎在傾聽著什麼,尋覓著什麼。

  雲歌此時的樣子讓張先生想起了初見她時的樣子,可那個時候,她身邊有一個人傾力呵護,此時整個院子進進出出的不過就是他和一瘸一拐的於安。好歹雲歌也是金口御封的誥命夫人,霍府都來送過幾次藥物銀錢,孟府卻從沒一個人來探望過,還有皇后,不是說皇后和雲歌qíng如姐妹嗎?妹妹病了,姐姐會連看都不來看一眼嗎?

  人qíng涼薄至此,張先生黯然下,索xing絕不提這些人,好似雲歌從始至終一直都住在這個簡陋的小院中。

  “雲姑娘,你在聽什麼?”

  張先生將一碗藥放到雲歌身旁,試探著問。他總是不能確定雲歌在高燒中有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因為她總是好像在傾聽著什麼的樣子。

  托腮坐在窗口的雲歌默默搖了下頭,端起碗幾口就把藥喝盡了。

  “那你可想過病好後去哪裡?如果你願意,可以先去我那裡,你若不嫌棄,可以跟著我學習醫術,順道幫我看看病人,也算學以致用。”

  院子中正在劈柴的於安停下了動作,靜聽雲歌的答案。

  雲歌沉默地坐著,抬頭望著窗外的天空,眼中有迷茫。好半晌後,她張了張嘴,似想說話。

  院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小宦官扶著門框大喘氣:“孟……孟夫人,你速跟我進宮。”

  於安冷聲斥道:“這裡沒有孟夫人,你找錯了地方!”

  小宦官並不認識於安,他自進宮後就在椒房殿當差,從沒人敢對他用這種口氣說話,氣得差點跳起來,手哆哆嗦嗦地指了指於安,想罵,卻畢竟顧忌雲歌,重重冷哼了一聲:“我不和你這山村野人計較。”趕上前幾步,對雲歌行禮,“盂夫人,富裕大哥命我來接您進宮,說是有十分、十分重大的事qíng。”

  雲歌不吭聲,小宦官急得差點要哭:“您一定要去,奴才雖不知道是什麼事,可富裕大哥一頭的汗,眼淚都好像就要下來了。”

  雲歌心頭一動,這幾日許姐姐竟一點消息也沒有,她如此反常,一定是有什麼事!猛地站了起來:“我們走。”

  小宦官高興地跑了出去,掉轉馬頭,準備回未央宮。

  於安和張先生想勸都勸不住。於安無奈下,將自己隨身攜帶的軟劍悄悄jiāo給了雲歌:“這劍輕軟,可藏人腰問、袖中。”

  雲歌本不想帶,可看到於安眼中的擔憂,還是接過了劍藏好:“於大哥,我去去就回。”

  馬車停在未央宮時,正是夕陽時分,半天的紅霞,緋艷異常,映得未央宮的雕梁玉棟紙醉金迷、金碧輝煌。雲歌心中卻透著荒涼,總覺得人眼處是荒糙叢生、屍骨累累,走在宮牆間,覺得厭倦疲憊,此生此世都不想再踏入這個地方。

  天還未黑,椒房殿的大門就緊閉,雲歌很是詫異,指了指門,疑惑地看向身側的小宦官。他抓了抓腦袋,回道:“已經好多天都這樣了,聽說……好似皇后娘娘想搬出椒房殿,皇上不同意,兩人之間……反正這段時間,皇后娘娘一直都不理會宮內的事qíng,除了去長樂宮給太皇太后娘娘請安,就只靜心紡紗織布,督促太子讀書。”

  宮門吱呀呀地打開,富裕看到雲歌,忙一把將她拽了進去:“您可來了!”又神色嚴厲地對周圍的人吩咐,“都看好門戶!不得放任何人進出,否則杖斃!”

  雲歌一邊隨他走,一邊問:“究竟怎麼了?”

  富裕不說話,只是帶著她往屋裡趕。經過一道道的門,一重重的把守,雲歌終於看到了許乎君。

  許平君面如死灰,唇如白蠟,幾個婆子正滿頭大汗地接生。

  雲歌幾步撲到了榻前,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姐姐,你……”

  許平君見是她,臉孔一下變了顏色,急著想抽手,雲歌不解地叫:“姐姐!姐姐?是我呀!”

  許平君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扭過頭去不看雲歌。

  雲歌溫言說:“不管我做錯了什麼事,現在可不是鬥氣的時候。孩子想要出來了,你不能再隨意動氣,現在唯一要做的事qíng就是讓孩子平平安安地出來。”

  許平君不說話,只有眼淚從眼角一顆接一顆地滾落。

  雲歌走到一旁,低聲問富裕:“太醫呢?”

  富裕低聲說:“開完藥方就被我趕走了!前段時間,皇上和皇后起了大的爭執,皇上如今正在盛怒中,現在後宮的事qíng都是霍婕好說了算,寫下來的藥方不怕有事,除非這些太醫想被滅九族。可我不放心留他們在這裡!娘娘這段日子,身子一直不舒服,再不敢出一點差錯。”

  雲歌一邊去把許平君的脈,一邊問:“是誰煎熬的藥?把藥方拿過來給我看一下。”

  “單衍,是信得過的人,她是掖庭護衛淳于賞的妻子,懂得一點醫理,許家和她是故jiāo,娘娘小時候就認識她的,前段時間她一直在照顧娘娘,沒有出過差錯。”

  一個端著熱水進來的婦人聽到對話,立即跪了過來,看上去很淳樸老實。

  雲歌正想問她話,許平君身體猛地痙攣了一下,痛得額頭全是汗:“……孩……子……”

  雲歌忙過去,俯身去擦她額頭的汗,柔聲說:“沒事的,孩子一定不會有事,你也會好起來的。”

  雲歌先去探看了一下許平君的胎位,全身寒意驟起,怎麼是個倒胎位?又是早產!許平君的身體好像也不太對。她心慌起來,叫過富裕小聲說:“我的醫術不行,你立即派人去找孟珏。”

  富裕心中一沉,不敢再廢話,轉身就飛跑出了宮殿。

  雲歌深吸了幾口氣,壓下心慌,坐到了榻上,將許平君抱在懷裡:“姐姐,不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們這一次也一定能平安闖過去!來!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孟珏趕到時,天色已黑。

  燈火通明的椒房殿內,空氣中流動的全是不安。

  聽到富裕說孟珏來了,雲歌沒有任何動靜,只是俯在許平君耳畔,喃喃細語。

  孟珏也好似沒有看見雲歌,直接走到榻旁,去查看許平君,探完許平君的脈,他皺著眉頭,沉思著不說話。

  雲歌看他半晌都不說話,又瞥到他的神色,只覺得全身都寒意颼颼,qiáng壓下去的慌亂全都翻湧了上來。以他的醫術,竟也如此為難?

  孟珏想了好一會兒,才落筆寫藥方,許平君忽然叫:“孟大哥……”

  孟珏和雲歌都忙凝神細聽。

  “……孩子,先保……孩子!”

  她的面容灰暗憔悴,眼中卻是無比堅毅的光芒,隱隱有一種聖潔,令孟珏想起了母親將他藏好後,臨去前的一瞥。他鄭重地點了下頭,將兩味已經寫下的藥勾去,重新換了幾味藥,把藥方遞給富裕:“你親自煎熬,不要假手別人。”

  富裕點了點頭。

  許平君掙扎了大半夜,終於誕下了孩子,隨著孩子的出世,先前的壓抑緊張一掃而空,屋子內的人都笑起來。

  “恭喜娘娘,是個小公主。”

  穩婆抱著孩子顛了幾下後,卻聽不到孩子的哭聲,一下就慌了,趕忙探了下孩子的鼻息,臉色立變,一句話還未說,眼淚就已滿面。

  孟珏一步就跳了過去,接過孩子,指尖蓄力,連換了十幾種手法,都沒能讓孩子哭出來。他的臉色漸漸灰暗,抱歉地看向雲歌和許平君。

  雲歌凝視著他懷裡的孩子,有今日的傷,還有前塵的痛,覺得心似被一把鈍刀子一刀又一刀緩慢地鋸著。

  許平君看上去好似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臉若死灰、雙眼空dòng:“把她抱過來。”

  孟珏在她的目光下,任何勸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許平君身旁。許平君輕柔地撫摸著她的小臉,悲傷yù絕,眼淚終於涌了出來,隨著眼淚湧出的,還有鮮血。

  正在給許平君清理下體的婆子叫起來:“血崩了!血崩了!”說著話,身子已如篩糠一般抖起來。

  產後血崩,閻王抓人!雲歌慌了,急迫間抓住了孟珏的胳膊:“你快想辦法!”

  孟珏不吭聲,只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金針,刺入許平君的各個xué位。雲歌緊張地盯著他。

  許平君拽了拽雲歌的衣袖,雲歌忙低下頭,貼在她唇邊聆聽。

  “其實,我心裡早就明白了,我這次……這次不行了……太苦了!可我想這孩子無辜,老天該放過她。報應,都是報應!”

  “不,姐姐你不會……”

  許平君用眼神示意雲歌不要說話:“虎兒在長樂宮,我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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