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蘇蔓的身體冰冷,但宋翊覺得他抱住的是一個火爐,溫暖著他,讓他冰冷的心在歡喜溫柔地跳動。

  也許,真如陳勁所說,蘇蔓能帶著他走出痛苦黑暗的沼澤。也許,真如陳勁所說,不管怎麼樣,都需要他先跨出第一步。

  曾經,他不知道怎麼才能跨出第一步,現在,他明白了,朝著蘇蔓的方向走去。

  他自然而然地叫她“蔓蔓”,她並不奇怪,反應是自然而然。

  那個晚上,宋翊和她坐在沙發上,室內漆黑寧靜,窗外雪花紛飛,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如同已經認識了一生一世。對於這樣的默契和自然,她肯定不會奇怪,因為在她的記憶中,他一直都在。她不知道的是其實她也一直在他的記憶里。

  下班後,宋翊去找蘇蔓,她明天就要飛紐約,宋翊打算兩人吃過晚飯後,帶她去買足夠抵擋紐約寒冷的帽子和圍巾。

  到蘇蔓的公寓時,地上堆滿了蘋果,宋翊只能坐在桌子上,看她收拾行李。也許是因為屋內堆積了太多的蘋果,宋翊總覺得心內有縈繞的香甜。

  可當他聽到電話里,蘇蔓和母親的對話時,那份香甜變成了苦澀。

  蘇蔓的母親急切地盼著女兒找個好丈夫,儘快結婚生子,而他顯然不會是任何母親心中女兒的好丈夫。

  宋翊開始覺得他是不是太自私?是不是在耽誤蔓蔓?

  宋翊想放手,蘇蔓卻抓得更緊。

  在一場蘇蔓壓根兒不知道緣由的拉鋸中,蘇蔓再次用牛一般的固執,堅定不移地告訴了宋翊,我不會放棄,不許你退縮!

  對這樣的蔓蔓,宋翊也只能再次握住她的手。

  在離開北京的前一天,蘇蔓賊頭賊腦地問宋翊,她離開後,他會不會想她,宋翊的回答是給了她腦門一個爆栗子。

  當蘇蔓去紐約後,宋翊很清楚地知道了答案,他很想念她。

  走進辦公室時,視線總會掃向她的座位,看到gān淨空落的座位,他會想她。

  走在路上,碰到相擁走過的戀人時,他會想她。

  回到家中,看到MSN上灰色的頭像時,他會想她。

  去超市時,看到蘋果,他會想她。

  風起時,他會想她,不知道她是否適應紐約的天氣。

  下雪時,他會想她,不知道她有沒有穿得足夠暖和。

  他離開紐約時,曾以為自己再不會回到這座城市,因為這裡有太多他不想面對的記憶,可因為無數的想念,他竟然再次回到了紐約,竟然如十幾歲的少年一般,捧著大捧的玫瑰花,站在寒風中,等待著心愛的姑娘,任由著來往的人帶著善意嘲笑他。

  當隔著紛飛的雪花,她飛奔向他時,他覺得一切的衝動傻氣都是值得的。

  她捧著玫瑰花歡笑,卻不知道,她的笑顏比玫瑰花更美麗。

  他刻意挑選了一個沒有許秋記憶的地方用晚餐,因為他想給予蘇蔓的是最純粹的。

  可是,老天似乎總是在刁難他。

  那麼大的城市,那麼多的人,他居然碰到了許秋的朋友。KingTakahashi的一句“這是你的新女朋友嗎”如最鋒利的匕首,瞬間刺得他鮮血淋漓,讓他再次跌回了黑暗的沼澤中。

  他已沒有資格擁有幸福,不應該拖著蘇蔓也走進他的黑暗世界中。

  他想放棄,想逃離,逃離這座到處都是許秋的城市,逃離蘇蔓。

  蘇蔓再一次緊緊抓住了他,她的手不停地在顫抖,但是指間的力量絲毫不弱:“我想去中央公園滑冰。很早前,我看過一部電影,我都忘記叫什麼名字了,只記得男子和女子在平安夜的商場一見鍾qíng,然後他們去中央公園滑冰,雪花飄著,他們在冰面上起舞,我覺得好làng漫。後來,我經常去清華的荷塘看你滑冰,可是我一直沒有勇氣和你說話。工作後,冬天的周末,我有時候會一個人去清華,坐在荷塘邊上,看男孩牽著女孩的手滑冰,經常一坐就是一天。”

  因為蘇蔓的請求,宋翊帶她去中央公園滑冰。

  剛開始,他還滿腦子雜七雜八的念頭,可他想讓蘇蔓歡笑,所以他盡力忘記一切,只想讓蘇蔓笑。漸漸地,在蘇蔓的笑聲中,他真的忘記了一切。

  光潔的冰面,好似沒有任何阻力,他帶著她自由飛翔。雖然身上依舊有無法癒合的傷口,但因為蘇蔓溫暖的手,他再次在黑暗的沼澤中站了起來。

  一次次,他退縮跌倒時,蘇蔓都沒有放棄他,她就如一直佇立的燈塔,指引著迷失於黑暗中的船隻歸於光明。

  宋翊不知道自己還需要多久才能走出黑暗的沼澤,但當蘇蔓哈哈笑著說:“明年聖誕,我們去清華荷塘滑冰吧!”他第一次確信,他一定會走出去。

  蘇蔓在網上說感謝老天讓他還在那裡,她不知道他也在感激老天讓她還在那裡。曾經,他是蘇蔓記憶中的珍珠,被她細心呵護,小心收藏,從今往後,她也會是他記憶中的珍珠,被他細心呵護,小心收藏。

  番外二緣聚

  不能確定的答案終於揭曉,而你我,終於在花yīn之中重逢。

  倫敦的雨季很漫長,有時候即使沒有下雨,出去一趟後,開司米爾大衣上也會有漉漉濕意。兩年後,宋翊終於無法再忍受倫敦的天氣,決定回北京。

  朋友們聽到他離開倫敦的原因都覺得不可置信,一再追問他是否還有其他原因,他一遍遍說著“的確因為倫敦的雨”,酩酊大醉後,他唇齒含糊地用中文又加了一句,“倫敦的雨像思念,讓人無處可逃。”

  在東京機場轉機,宋翊剛遞給地勤人員轉機卡,詢問該往哪個方向走,聽到身側高跟鞋的聲音停住:“我也去北京,可以和你一塊兒過去。”

  宋翊回頭,有詫異,有尷尬,還有一些驚喜。

  麻辣燙微笑:“大老遠就看到你了。”

  她笑起來時,眼睛的顏色透著海水的藍,他再找不到熟悉的影子。宋翊也禁不住微笑。

  兩人拖著行李,邊走邊寒暄。

  登機後,兩人恰好都是頭等艙,麻辣燙髮揮美女優勢,很快就換到宋翊身旁。

  從瑞士雪山聊到倫敦的大英博物館,從英國天氣聊到美國次信貸危機,連回北京後先去吃哪道菜都聊了,可有一個人的名字,誰都沒有提。

  宋翊盼望著麻辣燙能偶然談到她,可麻辣燙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談盡天下,唯獨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終於,宋翊按捺不住,主動吐出了那個名字:“陸勵成、蘇蔓他們都好嗎?”

  麻辣燙笑:“陸勵成是和你一個圈子的人,關於他的消息,你難道不是該比我更清楚?”

  宋翊只能微笑,掩蓋去失望。

  麻辣燙盯了他一會兒,忽然搖頭,咬牙切齒地說:“我真不知道蔓蔓看上你什麼?一個大男人卻如此不痛快!連打聽她的消息,都要先拖上個不相gān的人!你直接問一句蘇蔓可好,你會死嗎?”

  宋翊沉默著,他辛苦築起的堤壩已經漏dòng百出,再不小心,他怕它會突然決堤。

  麻辣燙沒好氣地說:“蘇蔓很好,已經結婚了!我這次回去是去看她肚子中的寶寶,等著做gān媽。”

  宋翊沒有任何反應,甚至對麻辣燙笑說:“真是好消息!回北京後,要讓她好好請我們一頓。”可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退去,眼眸深處透出天地突然崩潰的死寂和絕望。

  麻辣燙盯著他研究,很久後,她非常肯定地說:“你愛她?對不對?”

  宋翊笑著說:“我為她高興。”

  麻辣燙大怒,拿出隨身攜帶的化妝包,把鏡子放在宋翊眼前:“你這個樣子是為她高興?”

  宋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終於任qiáng裝的微笑消失。

  麻辣燙厲聲問:“宋翊!你究竟要自我懲罰到什麼時候?你究竟是因為愛著許秋而自我懲罰?還是因為早就不愛她了,所以你才要自我懲罰?”

  整個頭等艙的人都看向他們,可看到麻辣燙的臉色,又都迴避開。

  宋翊呆住,麻辣燙的最後一句話如雷鳴般在他耳邊重複,他隱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連對陳勁都沒有承認過,卻被麻辣燙一語道破。

  麻辣燙如哄小孩般,溫柔地說:“宋翊,為什麼不敢承認?蘇蔓都已經結婚了,你承認不承認都已沒有關係。”

  她已經結婚了!

  一剎那,他心底築建的堤壩轟然倒塌,被隔絕阻擋著的感qíng像洪水般奔涌而出,可是流向的不是希望,而是絕望。

  他的身子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回北京,只是因為北京有她,他思念她。

  可是,那個在寒風中,衝出來抱住他,在他耳邊歡喜地低語“我很喜歡你,很喜歡你”的女子已經徹底離開。那個在網絡上,恨不得對全世界宣布她愛著世界上最好的人的女子已經不見了。那個在他身後,不離不棄地守望了他十幾年的女子,終於累了,放棄了他。

  在這一刻,他明白了陳勁曾說過的話,“失去她會是你人生中最大的錯誤”。

  麻辣燙輕聲問:“你愛她嗎?”

  宋翊慘笑,對著麻辣燙點頭:“我愛她!”他又說了一遍,“我一直都愛她!”

  麻辣燙小聲說:“其實你早就不愛許秋了,對嗎?你是不是早就覺得你和許秋並不適合你?她不是你想要攜手人生、相伴到老的人!”

  宋翊的手緊抓著扶手,青筋直跳,卻沉默著,一句話不說。

  麻辣燙嘆氣,即使許秋已經死了七年,他仍然沒有辦法去否定一個死者,真是令人討厭的固執。不過,道德標準這麼固執的人應該會對蔓蔓好一輩子,蔓蔓愛的就是他這快絕種的固執。麻辣燙好笑地想,選了這樣的人做老公,至少蔓蔓永遠不用擔心什么小三、小四的問題,以宋翊的道德標準,他只允許自己對蔓蔓從一而終。

  麻辣燙淡淡說:“其實你在邀請許秋去huáng石公園時,是想要和她分手,許秋也知道,甚至你不和她分手,她也要和你分手。”

  宋翊不解地看著麻辣燙。

  麻辣燙彎下身去包里左翻右翻,終於翻出一疊皺巴巴的文件,塞到宋翊手裡:“看完後,叫我。”

  她閉著眼睛開始睡覺。

  宋翊茫然地盯著手裡的複印文件,本來沒想看,可是眼角掃過的字跡有熟悉感,他不禁低下頭開始看,看完第一段,心已如被巨石所撞,竟然是許秋的日記。

  一段又一段,一頁又一頁快速讀著,到後來,他甚至幾次想把手中的紙張扔掉,他的太陽xué突突直跳,他不能相信他所看到的東西是真實的,可意識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一切都是真實的,唯有這樣,才可以解釋許秋每一次莫名其妙的怒火,許秋xing格的變幻莫測,許秋在他身邊時的心不在焉。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