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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喜!”我很著急,“你怎麼不接徐林的電話?出事了你知不知道,到底……”

  “徐林要跟我說的事我知道,先別說那些,你在哪兒?來找我一趟吧。”

  “我在家,你在哪兒?”

  “長城飯店,天上人間知道嗎?到了給我電話,我下去接你。”

  千喜未見一絲慌亂,我卻因為那個大名鼎鼎的名字而心裡打了鼓。只要在北京,就一定聽說過天上人間,這個帶著仙氣的地方有著各種神秘傳說,而所有傳說都指明那裡是個紙醉金迷的歡場。千喜怎麼會在天上人間?那裡到底什麼樣子?是不是如同傳說中的那麼奢靡?是不是放眼望去全是美貌佳人?是不是人人非富即貴一擲千金?帶著一腦袋問號,我打了車出發,路上我給秦川打電話,他破天荒地沒接,我心裡更不踏實了。

  千喜在大門口接了我,很久不見,她更瘦也更美了,可能是喝了酒,腮邊微微帶了一層粉紅,眼角眉梢儘是風qíng。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我多少有點怯場,進門處站了兩排女孩,我和千喜都算高了,可她們看上去比我們還要高一個頭,穿著閃亮修身的禮服,個個身材苗條,模樣妖嬈。

  我小聲跟千喜說:“不用買票麼?我記得以前看天涯的帖子說,進門要100塊錢。”

  千喜“呵呵”笑起來,挽住我,“不用!喬喬,你怎麼還傻乎乎的!”

  我們一起上了二層一個包間,裡面燈很昏暗,超大的房間坐了不少人,有一個很漂亮的姑娘正在和一個大叔對唱《如今才是唯一》,看上去和我們平時去K歌的錢櫃什麼的也差不太多,只不過裝飾更豪華罷了。千喜拉著我找了個沙發的空隙坐下來,我們對面的一個女孩立刻給我倒了一小杯洋酒,她蹲跪在一個大靠墊上,穿著職業裝似的剪裁jīng致的制服裙,裙子很短,可以清楚地看到白皙的大腿,我忙搖著手說:“我不喝酒,請給我杯水。”

  她笑了笑,拿出一個我都沒見過的外國礦泉水的玻璃瓶,給我倒了一高腳杯的水。

  “謝謝。”我客氣地接過來。

  千喜從果盤裡挑了一顆聖女果扔到了我的杯子裡,我疑惑地看著她,她說:“看好自己的杯子,這樣好認。”

  說著她舉了舉她的酒杯,裡面有半顆小青檸。

  身旁一位中年大叔端著酒杯過來,千喜嫻熟地跟他gān了一杯洋酒。

  中年大叔瞥見了我:“喲,又來了個新的美女,這是誰呀?”

  “我大學同學。”千喜笑著介紹。

  “那也是高才生啊!美女來喝一杯吧。”中年大叔眯著眼舉起杯。

  “她不會喝酒,我替她喝。”千喜攔下來,又gān了一杯。

  我瞪大眼看著她,從來沒想到以前喝杯啤酒都臉紅的她會那麼能喝。千喜被另一邊的人叫住,赫然就是那位一同被狗仔拍到的皇冠老闆陳天河,他們很熟絡,陳天河似乎給千喜介紹了誰,我眼見千喜很快又喝了一滿杯。他們可能談什麼,一起攜手走了出去,千喜給我使眼色,讓我等一等她。

  我只好坐在沙發上,整個房間四處都是面目模糊的紅男綠女,有的唱有的喝有的玩色子有的只是迷迷瞪瞪地左右搖晃,旁邊的中年大叔不再理我,摟著那個穿制服的女孩,我看著他湊到人家的耳朵邊,手也不老實,移到了她腰部往下的位置。我皺了皺眉,突然對這個看上去奢華的陌生世界有了股莫名的厭惡。

  第十九節

  我一口氣喝了一大杯礦泉水,穿制服的女孩立刻有眼力見兒地給我添上。

  “謝謝。”

  “沒事,”她禮貌地笑了笑,“你是學生吧?”

  “已經畢業了,都工作兩年多了。”

  “看著不像,你很顯小。”

  “你也很顯小啊。”

  “我剛大學畢業。”

  “你哪個學校的?”我好奇地問。

  “北航。”她熟練地答。

  中年大叔喊她去玩“血戰到底”,我看他們面前擺了滿滿一盤小酒杯,大概有一打,每杯都斟滿了洋酒,兩人玩骰盅,輸的就要gān一杯。制服女孩輸多贏少,很快就敗下陣來。

  “沒事吧?”我看她喝了那麼多酒,有點擔心。

  “沒事。”她擺擺手,但身體已經有些搖晃了。

  “我有同學在北航,你哪個學院的?”

  “文學院。”她拍了拍臉說。

  北航是工科學校,哪有什麼文學院,我知道她撒了謊,就不再追問了。

  “你是不是納悶我為什麼做這個?”她酒喝多了,話也多起來,“你以為我會說家裡有人病了或者要給弟弟賺學費什麼的吧?不是,根本不是。我告訴你啊,就是因為賺錢快、賺錢多,我一雙鞋子,就比你這一整身都貴你信不信?我就是虛榮啊,誰不喜歡有錢呢?”

  制服女孩呵呵笑著,我不知該回她什麼,她嬌艷的臉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映出一片鬼魅。

  “你以為我是小姐?我不是,我們叫公主,給你們遞擦手毛巾的叫少爺,喏,那邊穿裙子的才是小姐。”制服女孩指點著給我講,“小姐賺得最多,都想下水撈幾年錢回家找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老實人嫁了,做個良家回頭是岸。但是她們花銷特別大,其實也都攢不下來什麼。而且在北京待慣了,誰願意回去?我告訴你,有和客人談戀愛的,結局都很慘。人家知道你是小姐,沒人對你真心。我們大概是最被人瞧不起的了,可其實白天出門,我們和你們又看上去差多少呢?”

  她絮絮說著,我只覺得口gān,不停喝水,她給我添水,看了看我的杯子,笑著說:“你朋友還挺疼你的,你知道為什麼酒杯里要放個小東西嗎?就是怕燈火暗,被人換了杯子下了藥,讓人吃gān抹淨都不知發生了什麼。她是歌星是吧?可到這裡還不是要陪老闆們喝酒,和我們有什麼區別?”

  制服女孩又被叫去喝酒了,我看她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襯衫紐扣綻開都沒知覺。另一邊兩個男人爭著付小費,推搡間手裡厚厚一疊錢都散開了,屋子裡飄著粉紅的人民幣,小姐們笑著撿起自己那一份,其中一個老闆醉醺醺地到我面前,點了1000塊錢說:“拿著拿著。”

  “我不是小姐。”我咬著牙說出這幾個字,轉身衝出門,躲在了隔壁衛生間裡。

  我用涼水沖了好幾把臉,洗漱台是墨綠大理石的,水晶鏡也鑲著金邊,這個連衛生間都很考究的地方,讓我越過人間,窺到了天上的樣子,可惜雲端之上卻不是仙境。

  千喜給我打了電話,問我在哪兒,我說在衛生間,過了一會兒千喜敲門進來,“我找你半天,你怎麼躲到這裡來了?”

  “千喜,這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那些人就是嫖客和小姐!”我不滿地嚷著。

  “喬喬,你怎麼會有這麼迂腐狹隘的想法?世界這麼大,只是有和我們不同的其他職業而已。”千喜絲毫不以為意。

  “拿錢、陪喝酒、被吃豆腐!這是什麼職業啊!千喜,你現在怎麼這樣子?你看著這些真的覺得一點都無所謂嗎?還有,你和那個陳天河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都被拍到了!徐林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

  “接有什麼用?”千喜打斷我,“接就能不登嗎?謝喬,我現在很艱難你知道麼?我告訴你那組照片怎麼來的吧,是林晶妍找人拍的。我們倆一直在爭,從《超女》比賽那會兒她就愛gān這種卑鄙的事,我怎麼能輸給這種人!對陳天河我心裡是有數的,他只是我要借勢的靠山,我必須扳回這一城!你去問問徐林,在這個圈子裡單打獨鬥多麼難,沒有人幫襯著,誰買你的面子!”

  “就那麼重要嗎?你不是終究要去美國嗎?你不是要去找小船哥嗎?新聞出來了小船哥會怎麼想!他一個人在那邊,會多難過你想過嗎?”

  “你小船哥能幫到我嗎?能不讓明天的報紙登出我的負面新聞嗎?能讓我勝過林晶妍嗎?他在那麼遠的地方,乖乖地搞著他的課題研究,他知道我多辛苦嗎?我半夜想哭,給他撥電話,要輸起碼20個數字的IC卡號碼還不一定能撥通,等能聯繫上他的時候眼淚都gān了!”

  “千喜,你就不怕自己後悔嗎?!”

  “我不會做後悔的事。”千喜咬著牙說。

  我們在狹小的衛生間裡對峙,後來想想,那時我們就像小孩子和大人吵架,她面容滄桑,而我一派天真。我們誰也不能修改命運,只是在奔赴終點的時候,激烈jiāo匯了一下而已。

  “好吧,好吧!那我走了。千喜,你還叫我來gān嗎呢?讓我仔細看看你現在這種不管不顧的樣子嗎?”我冷冷地說。

  “我只是……”千喜頓住,“想在這個時候見到個朋友……”

  “你在這個時候,應該想小船哥才對。”我背衝著千喜,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所謂的“天上人間”。

  第二十節

  從高高的台階上下來,巨大的水晶燈映著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我突然有點困惑,這分明是北京,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然而卻有著那麼一撥人,他們在繁華的中心,在奢靡的頂端,在同一個時空里,過著我完全無法想像的生活。他們的北京和我的北京不是一個城市,那是一個平行世界,我在這一邊,千喜卻跑去了那一邊。我深吸了一口氣,記憶中北京星空下那種清新的味道沒有了,我聞到了高級古龍水和昂貴脂粉的氣息,膩得想一口吐出來。

  我站在路邊打車,旁邊有一個從天上人間出來的姑娘,她一看就是酒喝了不少,搖搖晃晃的,時不時gān嘔兩下。可能是不願載醉鬼,一輛出租越過她停到我面前。我想起剛才的制服女孩,微微動了點惻隱之心,拉開車門轉身說:“你先上吧。”

  姑娘睜開矇矓而又水亮的眸子看了我一眼,踉蹌著上了車,連句謝謝都沒說。那張嬌俏的臉很快就混入了北京的夜色里轉瞬無蹤,不知會駛向哪裡。晚風微涼,我無奈地抱起肩膀,半天沒有出租過來,就在我有點後悔地想不知多久才能再打到車的時候,我突然看見了停在路邊的一輛無比熟悉的白色A4。

  秦川的車。

  我幾乎屏住氣走了過去,車裡沒人,我給他打電話,沒接。望望天上人間的霓虹燈牌,再看看眼前我能倒背如流的車牌,我一腳就踹了上去。警報器很靈,響聲大作,不久保安就走了出來,他疑惑地看著我,我努力控制著怒氣,“把車主叫出來吧!不來我直接砸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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