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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下的地面崎嶇不平,他隨著晃了一下,再抬眼時,虛無的記憶被徹底吞沒。

  那一瞬間記憶的恍惚就像他剛剛沒站穩的步子一樣,倏然間散開,隨著分崩離析的世界無蹤無影。

  那個人的影子還停留在瞳孔里,有個聲音透過毀滅的世界和空白的記憶,隔了好遠好遠,響在他耳邊——

  「程故淵,我愛你,別記得我。」

  憑著不知何處而起的本能,他走過破碎的世界,一步步走向那個模糊不清的影子。

  他總是在這樣做著掙扎,反覆忘記,又反覆抓著虛無的一點去重新愛上遲域。

  這幾步走得漫長,他站在遲域面前時,想要抬手碰他一下,卻是一點力氣也用不出來了。

  遲域將邢深深所要承受的一切都引到了自己身上,系統瓦解的同時,他的意識也在逐漸流失。

  大概人死前最後消失的是聽覺,所以他強撐著站直,視線已然全部模糊,卻依舊能聽到那人的話。

  那人再次違背記憶,憑著愛遲域的本能,說:「我會記得你……一直、一直。」

  遲域眨去眼裡的霧氣,卻依舊看不清這人。

  四周塌陷,他們隔著消失記憶和無可計量的生死距離,相視無聲。

  一個不記得,卻執拗地看著這人。

  另一個記得一切,卻要讓這人忘了自己。

  可能只是短短一瞬,卻又是年深月久。

  程故淵聽到微不可聞的一句話,將他僅剩餘的一點心徹底穿空,自此永不癒合。

  遲域說——

  「不難過,你會忘了我。」

  徹底昏迷的那刻,遲域有些慶幸這突然而來的分離。

  它沒有任何徵兆,輕到只是那人捕捉不到的記憶。這樣,那人的難過也能輕一點。

  而對於程故淵來說,那個他拼命要記得的人倏然不見,他帶著手腕的傷和除了玩家之外的人站在現實世界裡。

  巧的是這裡也正降臨著一場大雪,雪花紛揚不息,血色滴落下去,暈開一片艷紅。

  他這次沒有想起那個帶了些美好期許的說法。興許是他曾經悄悄兩次許下心愿,最終都沒有實現的緣故。

  閆一陽詫異地看著程故淵,目光在看向他手腕的時候陡然僵住,像是有什麼記憶一般。

  他著急地要去扶程故淵,這人卻安靜地站在原地,雪花繚在他的眼睫上,一動不動。

  「哥,我好害怕,怎麼覺得剛剛像是做了噩夢啊,大白天的,我不會被什麼纏上了吧?」

  閆一陽躲開他弟弟的手,說:「你沒事,你怕什麼,你那點記性,會忘了的。」

  聞聲,程故淵終於抬了下眼。

  雪花被眨落,他蜷了下手指,在怔然中說:「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我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第169章 【遲故18:遲域視角的五年】

  那次的劫難浩浩蕩蕩,連帶著系統內所有的平行時空都在顫。

  所有的人感受著震動不止的世界,擔心這是突然而來的一次毀滅。

  可是很快,一切恢復平靜,人潮依舊錯雜,長風繞過高樓窄巷。

  這裡依舊是潮鬧的煙火人間。

  人們不知道系統的存在,不知道會有那樣一個地方,窺探著不同人的人生軌跡,甚至不知道,有時候他們命運的某一個節點也會被別人改變。

  系統存在以來,僅僅靠著一人和它綁定在一起的命運,有了數億個不怎麼完善的程序。

  這樣一個半吊子系統,從現實中扯入了一批玩家,讓他們去拯救不同的「配角」。

  那次是它的第一次自毀,亦是到後來存在五年之久,僅有的一次大規模毀滅事件。

  它本身是從那棟大樓32層實驗室里強行抽離出來的一道善意的程序,基於一個人的存在,有了意識。

  生有所源頭,毀滅自然也有。

  而它的毀滅,是因為邢深深。

  在當時混亂不堪的環境中,邢深深站在楊震面前,覺得很迷惘。

  她怎麼也殺不掉楊震。

  所以在大樓坍塌之際她沒有動,存了必死的念頭,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有點累了,要不我們消失吧……」

  她說出這句話的那瞬間,系統的自毀才正式生效。

  遲域低頭看到邢深深皺起的眉頭,下一刻,他看到邢深深趨於透明的身體——

  她正在一點點消散,與系統的自毀同步。

  遲域突然抬手落在了她的肩上,在石塊不斷炸開的崩裂聲和席捲呼嘯的風聲中,他的嗓音沉穩安靜,問邢深深:

  「你的跪拜所求,實現了麼。」

  邢深深搖頭,聲音空靈,像是壓抑著極重的痛苦,「我做不到了。」

  「做得到,」遲域彎下腰,看著她的眼睛,說:「不論有多少個楊震,現在都是在系統內。如果系統真的自毀,躲起來的楊震也會受到波及。」

  「什麼?」邢深深沒能理解。

  「讓系統自毀。」遲域忽然偏過頭看向相隔在風沙之外的程故淵,很短的一瞬又轉過頭,說:「在系統自毀之前,你將他們帶出去。邢深深,你現在所承受的一切痛苦,我替你承擔。」

  關於邢深深和系統之間的關係,遲域已經斷定了。

  在邢深深猶豫間,系統和大樓坍塌愈發嚴重,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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