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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喉頭被血阻住,含混不清,每說一個字,嘴裡就有汩汩的鮮血冒出,仿佛永遠流不完一般。

  廖銘回握住他的手,紅了眼圈叮囑:

  「別說話,堅持住。」

  豆花兒卻輕輕笑了,那笑容在滿臉猙獰的血色映襯下,明艷得有些刺眼,晃得裴郁眼眶發熱,忽然就很想哭:

  「廖隊……你說我這次……夠不夠勇敢……夠不夠格……當刑警……」

  廖銘的嗓音哽咽起來:

  「夠,夠……都夠……」在頭你嗎似

  豆花兒氣息微弱而紊亂,又強撐著要說話,嗓子都像被撕裂似地沙啞黯沉,唇角的微笑,卻比任何時候都明亮:

  「那你……回去告訴他們……我不是關係戶……別再叫我……竇國鋒的兒子……還有……你告訴我爸媽……我雖然不孝……可是到底……沒給他們丟臉……」

  「告訴,我一定告訴。」廖銘連聲應下,「我還要告訴他們,你是最勇敢的刑警,比他們所有人都強。你再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就到了,你得跟我回去,親口聽我告訴他們。」

  豆花兒不答話,只是笑,須臾,又使勁把眼光轉過來,對著裴郁和沈行琛。

  裴郁攥住他的手,喉中酸脹得說不出話。

  「裴哥,小何偵探……」豆花兒將字句和著鮮血,勉力擠出唇齒間,一字一句,都被源源不斷溢出的血染紅:

  「看見你們倆……我就不恐同了……你倆……可得百年好合……才算對得起……我……」

  裴郁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知道用力點頭,仿佛許下千金一諾。

  身旁的沈行琛同樣說不出話,流了滿臉的淚,抓救命稻草似地,抓住豆花兒的胳膊。

  豆花兒虛弱地沖他們三個笑笑,手指無力地動一動,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終究力所難及,出口只有越來越淺淡的血沫。

  裴郁只覺得掌心裡的手驟然一松,被他抓住的人,身子微微歪向一側,徹底失去了生命氣息。

  第207章 你也想騙我?

  手下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觸感,裴郁知道,竇華活不過來了。

  他和自己在過去多少年裡經手的那些人一樣,不說不笑,一動不動,變成等待腐爛的一具屍體,逐漸冰冷,逐漸僵硬。

  冬日的風吹乾了他臉上的血,像一潭死水,再也流不動,留下枯涸焦黑的道道溝壑。

  如果他們沒有答應他以身犯險,假扮齊玉的計劃。

  如果他們有足夠的警覺,阻止代逸良上車。

  如果他們事先叮囑過他,見好就收,來日方長,抓人不急在這一時一刻。

  如果代逸良沒有割斷他一半安全帶。

  ……

  有太多的如果,哪怕發生一個,竇華也許都不會死。

  可偏偏事情還是這樣,一步一步,留不下回頭的餘地。

  裴郁想,自己和活人沒有兩樣,直等到無可挽回,才開始悔恨從前。

  令人陷入瘋狂,卻毫無用處的自責。

  手背上有溫熱液體滴落,他微微轉頭,看到沈行琛伏在屍體身邊,哭得不堪一擊,一雙原本清澈明亮的黑曜石,已經蒙上了血紅顏色。

  他想伸過手去,把人攬在懷裡,胳膊卻比灌了鉛更沉重,想抬起來,要花費千鈞力氣。

  就在他感到眼眶刺痛,被一陣酸苦的潮濕模糊掉整個視野時,耳邊傳來由遠及近的鳴笛聲,救護車風馳電掣地趕來了。

  有幾個醫護人員跳下來,直奔代逸良和文燁那邊跑去,而來到他們這邊的醫生,只看了竇華一眼,便遺憾地搖搖頭。

  身旁有一陣風掠過,他猛然抬頭,看見沈行琛一下跳起,就要衝向正被醫護人員抬上車的代逸良。

  幸好廖銘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

  「你幹什麼!」

  「我去捅了他!」沈行琛奮力掙扎,雙眼通紅,牙齒咬得咯咯響,「豆花兒已經死了,他們憑什麼還能被救護車拉走,我要他們給豆花兒陪葬!」

  「別鬧了,你冷靜一點!他們被抓獲,自有法律會制裁。」廖銘儘量讓口氣聽上去冷硬威嚴,「裴郁,管管他!」

  裴郁用力拉住他,阻止他衝出去:

  「你理智一點,別這麼衝動,事已至此,先救活著的再說。」

  沈行琛一邊劇烈掙扎,一邊冷笑,嗓音裡帶上哽咽的哭腔:

  「好,好!你們成熟,你們冷靜,你們理智,我做不到!我衝動,我無知,我他媽本來就不是文化人!我不在乎什麼程序法律正義,我只要他們血債血償!你放開我!……」

  裴郁死死把他箍在懷裡,又急又氣:

  「人證物證俱在,案子已經破了,要你在這兒發瘋!」

  沈行琛驟然停止掙扎,裴郁只覺得臂彎之中的重量瞬間消失,沈行琛呆立在那裡,面色蒼白,像一隻在風中殘破凌亂的洋娃娃。

  他不敢鬆手,緊緊抱著沈行琛,全然不顧周圍還有什麼人。

  「小裴哥哥,你也想騙我?」

  沈行琛的音量不大,可在一片嘈雜忙亂的呼喊聲中,卻顯得無比清晰,聽在裴郁耳中,字字都像針扎。

  沒來由地,裴郁忽然想起那時沈行琛對他講,江天曉案發生當晚,嚴朗開車送他回學校,保證會徹查真相的場景。

  那時候沈行琛臨下車前的眼神,是不是也像現在一樣,冰冷,無情,如從冥府里逃出生天,專挑活人索命的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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