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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從銬子上移開,他向喬湘輕輕頷首,表示歉意與安撫。

  對方回給他一個淒楚卻釋然的微笑,默默點頭,神情恢復了些許優雅與平和。

  身旁傳來一聲悶響,裴郁轉頭,看見直直望著那雙手銬,一言不發,兩眼無神的廖銘,往日所有風采都從周身剝離不見,仿佛渾身脫力般,頹然坐倒在地上。

  ————

  一行人回到局裡後,案件的後續工作,便開始有條不紊地迅速進行。

  裴郁把沈行琛帶到解剖室,冷冰冰地下完通知——我回來之前,等在這裡,不准離開,走窗戶也不行,否則再也別想和我說話——便從外面將門鎖上,去忙他的案子。

  他知道廖銘此刻根本無心辦案,便放對方一個人去冷靜,叫來豆花兒和小唐小賀等人,一起幫著整理案件資料。

  案件偵破帶來的欣慰感與成就感自不必說,但隨之而來的各種材料和操作,每每使他們身心俱疲,直呼頭大。

  受案登記表,立案決定書,檢查筆錄,現場勘驗筆錄,辨認筆錄,各個環節的照片,以及層層疊疊的屍檢報告,DNA檢驗報告,毒化檢驗報告……

  一系列資料歸類完畢,已是深夜時分。裴郁暫代廖銘地位,大手一揮,速度將豆花兒等人趕回家去睡覺。

  他獨自回到解剖室,剛拉開門,就被撲面而來的淡淡煙霧繚繞一身。

  嗅覺與味覺告訴他,並非哪裡失火,只是沈行琛點燃香菸,自作主張,犒勞自己肺臟。

  他走進室內,看一眼正斜斜倚坐在窗台,指間夾半支未燃盡的煙,沐浴月光的沈行琛,反手將門鎖上。

  「你終於忙完了。」沈行琛將煙噙在唇角,從窗台上一躍而下,勾起明艷微笑,逆著星光向他走來:

  「小裴……嗯!」

  「哥哥」兩字還未出口,裴郁一把拎起他衣服前襟,將人懟在牆上:

  「廖隊的手槍沒子彈,你早就知道,是嗎?」

  只靜默了一瞬,沈行琛便輕輕笑了,悠悠蕩蕩的白色煙圈環繞他耳旁:

  「是。因為……」

  少年喉中似有春水蕩漾,由於沾染煙霧而略顯喑啞,如經冬後的冥河開化:

  「……是我取出來的。」

  裴郁瞪住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曜石中,卻並無半點心虛成分,反而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跳躍的火光真誠而快樂:

  「幸好廖隊長心緒紊亂,根本沒注意到空槍重量不對,要不然,指定會被他發現。」

  「你早就知道事情會這樣,你知道他會拿著槍,去找想要接近喬湘的人,對嗎?」裴郁咬咬牙,將他衣領揪得更緊,「你來找我的時候,故意讓他看見了,是不是?小,何,偵,探。」裴郁一字一頓,話語裡嘲諷意味咬得分明,「你還真是料事如神,能掐會算!」

  「謝謝小裴哥哥誇獎。」沈行琛挑挑眉梢,眉眼彎彎,笑意燦然,隨即,又反問道,「不然呢?真要讓我奪下有子彈的手槍,替廖銘去死嗎?」

  裴郁薄唇微抿,說不出話。

  「我可捨不得。」沈行琛唇邊勾起蠱惑的弧線,隔著空氣,做個吻他的動作,笑得輕佻又迷人:

  「在這個世界上,我只能為一個人去死,就是你,小裴哥哥。」

  裴郁略略昂首,居高臨下望著他,眼底漸漸結上一層細碎的冰霜。

  「我開玩笑的,別生氣麼。」沈行琛瞅見那冰霜,便抬起手,扶住他手臂,換上一臉討好的笑容,「我知道,你也捨不得我死的。」

  裴郁冷嗤一聲,又瞪他一眼,鬆開對方衣領,自顧走到桌邊整理東西:

  「你不是有事找我麼,說。」

  「哦……」沈行琛頓了頓,上前幾步跟過來,語調中駘蕩的笑意漸漸收斂,「我的腰傷和骨折都已經痊癒,事務所也修繕完成,我要收拾東西,搬回去了。」

  正在擺弄文件的手指一頓,裴郁沒有抬眸,一言不發。

  「這段時間,感謝小裴哥哥收留。」沈行琛笑笑,「以後除了查案,我儘量不來打擾你。當然,」那雙黑曜石朝他俏皮地一眨,曖昧的暗示意味明顯,「如果你有生理需求,我還是隨時恭候。」

  話音落下,裴郁卻沒再動彈,怔在原地,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對方的意圖。

  沈行琛這是把他自己當成什麼?

  炮筒嗎?

  還隨時恭候,要陳列在軍事博物館展覽嗎?

  還是連人帶電話寫上卡片,等著他裴郁外賣點單?

  一陣不知是嘲笑還是憤怒的情感洶湧而至,堵住胸膛,塞得裴郁幾乎發聲困難,一句簡單的「為什麼」,無論如何,也擠不出唇齒之間。

  第161章 擇日不如撞日

  裴郁說不出話,沈行琛倒是善解人意,輕輕一笑,自行解釋:

  「我說過的,小裴哥哥,我不配和你成為同類,也做不到像你一樣善良。有的人,就是生來卑劣,無法改變。」

  生來卑劣?

  十七年前裹挾血腥味道的夏夜晚風,從眼前呼嘯而過,窗欞邊誰的身影輕飄飄,如枯葉跌落。

  裴郁想,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四個字了。

  沾滿鮮血的雙手,瞞天過海,搖身一變,擁有了決斷真偽,敲定善惡的正當職業,借一點師父的餘暉,半明半暗地混前程。

  誰也不知道這雙揮舞柳葉刀的手,曾犯下怎樣值得唾棄的惡劣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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