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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上還有已經乾涸的深色血液,少量海水濺上去,深一灘淺一灘,在漸暗的夕陽餘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警察同志……這是人手不?」一個中年大叔問道,有點好奇,又有點興奮。
視線從人群中幾個探頭探腦的小孩子身上掠過,裴郁面不改色道:
「玩具娃娃上掉下來的,大家不要驚慌。」
此言一出,人群頓時一片譁然,噓聲四起:
「害,我就說是假的吧……」
「誰家玩具娃娃不要了亂扔,還掰成這樣,真缺德……」
「就是,這要不是被海浪衝上來,誰能看見,還在水裡游泳呢……」
「這個頭兒,別是那種充氣的吧……」
一旁有人擠眉弄眼,笑得眉飛色舞,一臉「懂的都懂」的不可言說。
到底有明眼人,小心翼翼湊上來問裴郁:
「這上面……不是還有血嗎?」
裴郁伸手,拎起黑袋子左看右看,還故意貼近嗅了嗅,隨即篤定道:
「雞血,有人惡作劇。」
這下,人們才真正放下心來,發出一陣不知是遺憾還是欣慰的感嘆,便呼朋喚友,各自散去。
隨著夜色降臨,海岸邊的人也越來越少,裴郁見身旁已經基本沒人,便動手將那個上肢碎塊拍照固定。
做完後,他捏著塑膠袋其中一角站起來,準備帶回局裡勘驗。
一轉身,差點撞到沈行琛身上。
沒等他開口,就發覺對方落在自己眉眼間的眸光,專注,熱烈,像凝聚了一整個夏季的太陽,在眼瞳中綻放。
其實沈行琛以前經常拿這種滾燙灼人的目光望著他,自詡情意綿綿,但裴郁能感知到其中的七分虛假,三分至誠。
然而最近幾次,那種故意為之的浮誇與虛偽消失不見,對方一次比一次真誠,周身上下都是肉眼可見的真正動情,讓裴郁有些難以招架。
活人的涼薄與冷漠,他早就習以為常,遊刃有餘。
活人的愛意與真心,他實在不知所措,力所難及。
「小裴哥哥,你知不知道,剛剛你真的好帥。」
偏偏這個活人,還長著一張這樣好看的臉,用一把這樣好聽的聲音,說著這樣動聽的話。
裴郁怔了怔,用一種觀賞智障的眼神觀賞他。
沈行琛卻是無比認真,明眸里掛滿夏夜的星辰:
「死後就看不到這麼帥的你了,想想還真是可惜。」
拎著斷肢的手一頓,裴郁下意識去看對方眼睛,曜黑如墨的眼底迸發出某種真心實意,如假包換的遺憾,忽然就刺痛了他。
沈行琛說得對,如果現在死去,也沒什麼不好。
只是到底……有點可惜。
裴郁不得不承認,這個姓沈的活人,大概是他到目前為止,所有不期而遇的美好當中,最驚喜的那一個。
他努力從呼吸道里擠出一聲不屑的冷嗤,表示自己並沒被這個小浪貨所迷惑,而後果斷繞開對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聽著身後沈行琛的腳步輕快地跟上來,他開始由衷慶幸,海邊的黃昏太喧囂,無法出賣他超速的心跳。
————
「海濱公園?」
竇華瞅了瞅桌上尚帶有海水鹹味的殘肢,一臉狐疑地望著裴郁和沈行琛。
方才帶著斷肢回到局裡,裴郁截住正要下班的廖銘和豆花兒,簡單講述了在海邊見證群眾撈上來人手的經過。
血淋淋的手臂乍然擺到桌面上,廖銘倒是神色如常,豆花兒即使默默挪開了幾步,也不忘探著腦袋八卦一把:
「你們倆上那兒去幹什麼?」
沈行琛眨眨眼,微笑坦然:
「我和……裴法醫有個約會。」
「約會?」豆花兒下意識重複道,隔著半個屋子,裴郁都能看清對方山搖地動的瞳孔。
並且,連廖銘也轉過頭來,目光在他們之間逡巡不定。
裴郁輕咳一聲,輕描淡寫:
「散心而已,海邊風景好。」
室內空氣凝滯一秒,豆花兒幽幽道:
「裴哥,我可從來不知道你散心喜歡去海邊。」
「不然呢?」沈行琛反問,「去墳地嗎?」
豆花兒緩慢地搖搖頭,抿起雙唇,痛心疾首望向沈行琛:
「小何偵探,你可真是……破案抓人你不行,見色忘友第一名。」
「術業有專攻,沒辦法。」沈行琛攤攤手,一臉無辜。
豆花兒朝他翻個大大的白眼:
「我和你的友誼就到此為止了!」
沈行琛笑得毫不介懷:
「一言為定。」
兩個人一來一往毫不退讓,裴郁立在桌邊,見廖銘朝自己走來,指指那條斷肢,面色略顯凝重:
「照你說的情況來看,存在命案的可能性。先檢驗手臂主人的信息,信息出來,篩失蹤人口。」
裴郁點頭,眼底恢復一片清明。
作者有話說:
雙十一就是需要甜甜的愛情,別人的也行。姐妹們節日快樂!
第119章 你可別上當
「小裴哥哥,我真想住在你的解剖室。」
裴郁看一眼坐在解剖台旁,仰頭望著自己的沈行琛,手下動作一刻不停:
「聞福馬林上癮?」
「才不是。」沈行琛以手托腮,望向他的目光像欣賞藝術品,「是看你動刀上癮。小裴哥哥認真工作的樣子好帥,我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