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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和他爭這副軀體,一點一點,把他擠掉,獨占這個殼子。

  ——我比你,更了解他的心理動向,和身體狀況。

  ——小何偵探,能掐會算,料事如神,鐵口直斷。

  ——解決掉沈行琛,不是什麼難事。

  ——不出一個月,世界上,就再也沒有沈行琛這個人了。

  ……

  難道,這個叫何年的人格,已經開始擠占沈行琛的軀體,初見成效了?

  裴郁心底一寒,手裡的本子,也翻到了最後一頁。

  【霍星宇是壞人,遇到了要報警。】

  【廖銘是刑警隊長,深不可測,最好不要離他太近。】

  【竇華真誠開朗,可以做朋友。】

  【裴郁,你的小裴哥哥,是可以完全信任,放心靠近的人。你的命和你的人,都可以交給他,永遠,永遠。】

  他的命和他的人……嗎?

  捏著紙頁的指節一緊,裴郁心底忽然湧出一陣前所未有,如鼓點般密集的悸動,那音符奔躍如潮水,撞在心防岸邊,一浪一浪,久久不能平息。

  這麼多年,他早已習慣孤身一人,從未完全信任過誰,也未曾放心靠近過誰。

  活人於他,不過是敬而遠之的過客。活人身上流動的情感,他不敢,也不願去觸碰。

  他就像生活在一個巨大而透明的玻璃罐里,心如止水,漠然地注視著玻璃外的活人,匆匆忙忙來了又去,死了又生。

  曇花一現,轉瞬即逝的虛情假意,有什麼值得留戀。

  可這個人卻不。

  他偏要說永遠。

  裴郁從來不信這個詞,短短兩個音節,上下唇一碰的事,如果和利益掛上鉤,活人甚至可以一直說到死。

  可這個人是沈行琛。

  他和別的活人不一樣。

  他不能消失,裴郁想,一定不能。

  他的命,他的人,都不能這樣輕易泯滅。

  那樣鮮活漂亮的骨骼血肉,怎麼能說不見就不見。

  他說,生是伴著他的人,死是纏著他的骨,就算有天灰飛煙滅,魂魄也要夜夜來入他的夢。

  花言巧語聽得太多,再虛假,也難免萌生出一點不切實際的期待來。

  可如今,未及兌現的誓言還在耳邊迴蕩,信誓旦旦的人卻不知身在何方。

  不甘心的人,又何止何年一個。

  裴郁提著名字叫了幾聲,回應他的,卻只有滿室稀薄的月光。

  他該不會……已經被何年,「解決掉」了。

  不,不行。

  只要想到這個可能,裴郁腦海中便轟然作響,炸起波濤翻湧的陣陣心驚。

  本子攥在手裡,掌心微微沁出的潮意,使紙頁邊緣更加綿軟無力,像誰生命力悄然逝去的無可奈何。

  隱隱慌亂下,裴郁心跳加快,繞著屋裡屋外走了幾圈,步伐也越來越急,連呼吸都漸漸加重。

  他已經顧不上去想,這個叫沈行琛的活人,正在以一種他從前最懼怕和最厭惡的方式,試圖掌控他的情緒,並且大獲全勝,幾乎使他心態失控,畫地為牢。

  現在他滿心滿眼,都只盤桓著一個念頭。

  沈行琛不能死。

  絕不能。

  他一拳捶在牆上,也不管那牆粉撲簌簌掉下,落了滿手,勾勒出修長骨節間爆起的隱隱青筋,如月影之下嗜血的藤蔓糾纏。

  「小裴哥哥,在找我嗎?」

  笑意盈然的嗓音在身後響起,七分輕佻三分慵懶,還有幾分痛快招惹煙霧之後,略帶喑啞的怡然自得。

  裴郁驟然轉身,死死抓住對方雙肩,像要將骨頭都捏碎一般:

  「你,是,誰!」

  一字一頓,從唇齒間擠出,他眸光像一雙利劍,帶著斬冰斷雪的寒鋒,直直射進對方眼眸深處。

  對方卻依舊笑得雲淡風輕,花枝搖曳,在骨骼似碎的大力禁錮下,表情甚至都沒有變上一變:

  「我是沈行琛呀。」

  那雙黑眸穿風過水,大霧瀰漫,漾著一絲純真的戲謔,自下而上地望著裴郁,像天真無害的林間小鹿,迤邐而來:

  「小裴哥哥認識我這麼久,怎麼每次看到我,還要問我是誰。你比我先出現記憶缺失,我會很傷心的。」

  「你什麼意思。」裴郁抓著他,幾乎有些咬牙切齒。

  沈行琛目光流轉,掃過他手裡的本子,又重新落回他眉眼間,笑意宛轉,吐氣如蘭:

  「你都看到了,我覺得自己的人格在漸漸流失,有時記憶會出現空白,常常想不起來都做過什麼,也記不得一些人和事。不想遺忘的,我會寫下來,以免哪天,連自己是誰都不再記得。」

  「不過沒關係,小裴哥哥。」沈行琛粲然一笑,裴郁於無數暗夜裡所見過最迷人的花,就開在他臉上:

  「等我完全消失,何年也會跟我同歸於盡。到那時,我的屍體就歸你了,你拿去做骨架,放在床頭,讓我永遠陪著你,直到你自己,也變成一堆白骨。生不能同衾,死後,就讓我和你同穴而眠吧。」

  第88章 甩不掉的麻煩

  「等我完全消失,何年也會跟我同歸於盡。到那時,我的屍體就歸你了,你拿去做骨架,放在床頭,讓我永遠陪著你,直到你自己,也變成一堆白骨。生不能同衾,死後,就讓我和你同穴而眠吧。」

  沈行琛眼波如春水瀲灩,笑意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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