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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好貴的,要是弄壞了我可沒錢換新的……」

  裴郁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隻爆發邊緣的火藥桶,在身後一眾活人無聲的驚愕目光注視下,隨時有炸裂的危險。

  他人高腿長步子大,沈行琛被拉得有點趔趄,歪歪斜斜,只跟著他的身形前進。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始終望著裴郁,久久不曾移開。

  醫院門口的保安見沈行琛這傷口相當猙獰,也不再攔阻,揮揮手趕緊放行。

  直到坐在急診外科屋裡,眼看著醫生將那道又深又長的傷口清創縫合,又包紮妥當,裴郁才閉了閉眼睛,不動聲色地,緩緩呼出一口氣。

  沈行琛這個神經病,真是……

  裴郁抿抿雙唇,一時分不清心頭湧上來那陣浪潮,是憤怒還是心疼。

  那把鋼質水果刀,刃長至少二十厘米,刃口不超過三十度,肉眼可見的鋒利,這人居然毫不猶豫往身上扎,眼睛都沒眨一下。

  到底是真蠢,還是真瘋。

  整個清創過程中,沈行琛一直淺淺微笑,時不時地,還向他飛來個眼風,眉梢眼角,都是洋洋得意求表揚的神色。

  就仿佛,正在被醫生拿針線戳來攪去的,是另一個不相干的人。

  裴郁簡直懷疑,如果哪天需要調查焚化爐,這個人都會毫不遲疑地縱身跳進去,完全不用等冷卻。

  受傷,赴死,總是這樣若無其事。

  就像一具活著的行屍走肉,呼吸是上天賞賜,講話是浩蕩神恩。

  沒有活人是這樣的,至少,不應該是。

  這樣漂亮的一副皮相,究竟包裹著怎樣一個靈魂。

  朽爛,艷烈,瘋狂。

  放浪,縱情,絕望。

  新生,枯涸,死亡。

  被蟲蛀空花蕊的一枝紅玫瑰。

  意識到自己又不可抑制地產生出一種窺探欲,他咬咬牙,儘量控制一下今晚由於這個活人,而過度波動的情緒。

  包紮完畢後,接過醫生遞來的那張藥單,他看也不看沈行琛,站起身就往門外走。

  「小裴哥哥,等等我呀。」

  沈行琛含笑的嗓音響起,他聽到對方快走兩步,追了上來:

  「剛才是誰說,就算我當場死在這,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忽略掉一旁醫生投來的怪異眼神,裴郁輕嗤一聲,走出屋門,往藥房方向拐去。

  沈行琛卻跟在一邊,寸步不離,還用那隻完好的手臂去挽他,饒有興致地湊上來笑:

  「是你嗎,小裴哥哥?」

  對方身上熟悉的幽香味道襲來,裴郁冷哼一聲,條件反射式地,想甩開對方手臂,卻在動作開始一剎那,到底顧及那傷口,放得輕而緩慢。

  將自己手臂輕輕掙開,他又聽沈行琛像是收斂了笑意道:

  「別去管藥了,我們快點去找彭冬冬吧。」

  「不行。」裴郁果斷拒絕,不留餘地。

  傷成這樣還不想拿藥,乾脆直接跳焚化爐好了,還省得浪費人力推進去。裴郁在心裡翻個白眼,默默地想。

  「小裴哥哥。」

  他聽到沈行琛說,全然不顧走廊里還有其他人經過:

  「有沒有發現,現在你最關心的,不是你的犯罪嫌疑人,而是我哎?」

  裴郁瞥他一眼,不予理會。

  同時,感知到心底微不可察地一涼。

  要不是沈行琛說,他還確實沒有注意到。

  他再次抿抿唇,心中暗忖——裴郁啊裴郁,想你一世英名,縱橫屍山血海,刀下白骨成堆,可不能被個活人,輕易動搖了心智。

  就算這個活人是沈行琛,也不行。

  在心裡默念幾遍,他才覺得心神稍定,諸氣略平。

  沈行琛卻不管他的抗拒,又纏上來靠著,笑意莞然:

  「你拉我的時候,都已經主動和我肢體接觸了,還躲什麼?」

  裴郁呼吸一頓,很快,便從唇角冷冷擠出一句:

  「那不算。」

  一面說著,一面將藥單向身旁的窗口裡遞去,對沈行琛「那要怎麼才算」的問題毫不理會。

  離開藥房窗口時,他特意掃了一眼牆上貼著的樓層索引。

  方才從彭冬冬那裡聽到,說醫院這一個似乎生命垂危,正在搶救,隨時都有咽氣的可能。後來那位容姐的電話里也說,搶救成功,今晚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彭冬冬一個人,拎著個果盤就敢過來探病,那她大概率,是住在單人單間的重症病房,人少,眼不雜。

  略一沉吟,裴郁就按索引圖上畫的,拐進樓梯間,直奔四樓重症病房。

  上到二樓時,他才發覺沈行琛並沒像往常一樣湊上來,而是落後幾步,笑吟吟地跟在他身後。

  「你先走呀,小裴哥哥。」沈行琛也發現他的停頓,微笑做個請字手勢。

  懶得管對方又在搞什麼名堂,裴郁目不斜視,自顧上樓。

  走到四層樓梯間那一刻,他忽然聽到,一陣下樓梯的急促腳步聲傳來,正從五樓向下走。

  那腳步聲篤篤踏在樓梯上,前淺後深,硬質橡膠底,分明正是彭冬冬。

  要是被他發現自己跟蹤,今晚這番做作,可就全部泡了湯,並且還會打草驚蛇,給後面的偵查造成阻礙。

  然而那步子聲越來越近,此刻想跑,也來不及,眼看就要迎頭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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