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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自一人坐在灶門前燒火時,她單手托腮,耳邊忽然傳來許諸話癆的嘈雜聲,沒完沒了的,說個不停。

  她抬起頭,灶台前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只冒著熱氣。

  她忽然想起許諸問她孤身一人離鄉背井有什麼意思。

  這話真有意思。

  對於她這樣的人來說,走到哪兒都是離鄉背井,都他媽跨越了上千年,哪有什麼家鄉可言?

  鍋里的水不知什麼時候沸騰了,蘇暮把淘好的米倒進去,只煮了白粥。

  這些日她著實被養懶了,有現成的吃喝,都不用自己親自動手。

  現在煮個粥都覺得麻煩費事。

  鹹鴨蛋和醃筍佐粥最是適宜,她用了兩碗才作罷,又給大黃盛了些去。

  把碗筷洗了,她早早就洗漱睡下了,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在黑暗裡睜大眼睛,忍不住嗅了嗅被褥,仿佛還有那個男人殘留下來的氣息。

  明天得把被套洗了。

  第二天蘇暮起了個早,把被套拆下來清洗,折騰了許久才將它晾曬好。她捶了捶腰,躺到搖椅上休息了陣兒。

  狸花貓從牆頭跳了下來,親昵地落到她的懷裡。她溫柔地撫摸它,任由春風吹拂額前細碎的髮絲,靜靜地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似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她忽然喊道:「顧……」

  話到嘴邊,才發現身邊根本就沒人。

  蘇暮愣了愣,瞧這記性,那人已經走了。

  她覺得無趣,便又坐到窗前做絨花,卻總有些心不在焉。她總覺得缺了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晚些時候劉琴過來,沒瞧見院裡有人,好奇問她,蘇暮敷衍道:「他忙著營生,已經走了。」

  劉琴自然不大信,卻也沒有多問。

  蘇暮央求她幫忙梳理蠶絲,劉琴應承下來。

  此後院子裡多了一個人,她總算沒那麼得空胡思亂想了。

  不過偶爾還是會走神兒,打尖時不知在想什麼,把整個絨條都薅禿了,若不是劉琴提醒她,只怕得剪到手。

  望著手裡跟狗啃似的絨條,蘇暮忍不住笑了起來。

  劉琴好奇問:「陳娘子在想什麼呢,方才見你直勾勾的。」

  蘇暮應道:「沒想什麼。」

  見她不願多提,劉琴也不好多問。

  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時,蘇暮神經質地摸了摸身邊,空空如也。

  算起來那人已經走了好些日了,她親自替他收拾的東西,送他走的。

  蘇暮的心情有些微妙,想起他曾說過的那些話,聽到耳朵里當真惑人心弦,說不心動肯定是假的。

  那樣的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會不動心呢?

  她閉上眼,耳邊仿佛還殘留著他的輕言細語。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可是情感上又有些想他,她想把它壓制住,卻又壓制不住。

  「顧文嘉……」

  她在黑暗裡默默地喊了一聲,輕聲很輕,輕得仿佛是喊給自己聽的。

  蘇暮忽然覺得有點冷,翻身蜷縮成一團,把被子裹得很緊。

  次日見屋裡的米麵用得差不多了,她前去集市採買。

  和往常那樣,蘇暮挎著籃子去常去的鋪子買所需之物,把東西購齊回來時,路過那條巷子,她忽地頓住身形往裡看了看。

  周邊人聲鼎沸,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不知飄到哪裡去了。

  直到許久後,蘇暮才默默離開了,神情里透著幾分陰霾。

  回到家後,她進院子把大門栓上,看到屋檐下的搖椅,仿佛看到那人沒長骨頭的樣子。她搖了搖頭,強壓下那種奇怪的思緒,告訴自己,他已經走了。

  當天下午劉琴被王氏接到隔壁縣待一陣兒,這些日便沒再過來了。

  先前有那個小姑娘同她說話,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同之處,現在獨自一人,有時候她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又咽下了,因為無人傾聽。

  這種日子她原本是習慣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生出幾分茫然。

  這就是她當初拼了命逃出來想要過的生活嗎?

  成日裡謹小慎微,不敢穿得太花俏,生怕被人給惦記上了,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成日裡大門緊閉,不敢敞開心扉跟街坊鄰里走得太近,因為孤身一人沒法徹底去信任。

  才來這裡時她滿心歡喜,幻想著做絨花買宅子過好日子,她也確實在執行。

  可是現在,她卻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她相信自己有本事在這裡紮根,可是要以什麼心態去紮根呢?

  謹慎防備?

  還是被當地人同化?

  不知道為什麼,蘇暮忽然有些受不了現在的自己。

  她發現她好像把自己弄丟了,曾經那麼狡靈的一個人,此刻完全沒了生氣,整日死氣沉沉,表面上安寧,實則如一潭死水。

  默默地望著周遭的一切,她忽然生出幾分恨。

  她恨那個男人為什麼要來擾亂她的生活,她明明可以過得很好,而今她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她有些想他,懷念那段窩心又溫暖的日子。

  不管她承不承認,當時她確實很快樂。

  獨自坐在房間裡,蘇暮握著顧清玄的方帕,輕輕嗅了嗅。

  外頭不知何時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她卻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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