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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謝吳兩人異口同聲。

  大娘自顧自地說:“成親了也沒關係,嫁這樣的男人做夫君,當妾也值得了……”

  謝懷珉艱難地打斷她的話,“大娘啊。咱家大人的妾,也不是那麼容易當的啊!”

  吳王爺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

  大娘很得意地說:“我那表侄女娘家做木材生意,家世雄厚,人也是百里挑一的漂亮,琴棋書畫樣樣jīng通。別說你家大人,就是送去宮裡做娘娘都夠格啦!”

  那您倒是送啊。

  謝懷珉的眼角已經看到宇文陛下走得有點遠了,那些便衣侍衛也都跟了過去了。於是她開始壞笑。

  她每次這麼笑,吳少爺就緊張。

  “大娘,”謝懷珉不緊不慢地說,“其實你不知道,咱們家大人,他克妻!”

  大娘驚,壓低聲音,“比皇帝還克妻?”

  吳十三又開始冒汗。謝懷珉反而更加興奮,很三八地也壓低聲音,湊過去說:“比上頭那位要厲害多了!”

  “啊?怎麼個克法?”大娘很八卦。

  謝懷珉擠眉弄眼,“娶一個就沒一個,到後來連沒過門的妾,只是定了親,都活不下去呢。”

  吳十三笑得比哭都還難看。

  大娘瞪眼張嘴,“乖乖隆地冬,有這麼厲害?你家老太爺就不叫人來破破?”

  “有啊!”謝懷珉繼續胡扯,“可是那半仙說我家大人這是命。他前世犯了月老,這輩子沒有長命紅線。是命就改不了啊。”

  大娘哎喲喲地叫著,一臉惋惜。小吳在那頭猛咳嗽。

  謝懷珉講起了勁,停不下來了,“好在我家某一任夫人給生了兒子,所以也不愁沒後。我們家大人也不想娶親了。”

  吳十三喉嚨都要咳出血。

  謝懷珉置若罔聞,最後結案陳詞:“所以啊,大娘你侄女來晚了,下次請早吧。”

  大娘卻忽然一愣,訕訕地低下頭去。

  這種qíng形往往只說明一個狀況。

  謝懷珉轉過身去,只看到依舊面無表qíng的宇文陛下,和旁邊臉紅脖子粗的吳少爺,以及幾個臉色發青的便衣侍衛。

  謝懷珉眨了眨眼,緩慢地轉過頭去,掏出銀子遞給小攤販,“老闆,二兩炒板栗。”

  就在謝大夫藉口買東西吃而溜走的時候,大概只有吳王爺不經意間發現,宇文弈又輕淺卻溫柔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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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盡桃花第四卷離國篇第67章

  宇文弈當然不可能為這種小事和一個女人計較。謝懷珉擔心受怕幾天,見領導沒反應,也漸漸放下心來。只是從那以後,嘴巴嚴謹了許多,這倒讓吳十三的耳根賺得了幾日寧靜。可是小吳這人也是賤命,謝懷珉羅嗦的時候嫌人家吵,人家現在不說話了,又認為她心理有問題悶在肚子不坦白,反而總跑去逗她玩。

  雖然在往北走,可是天氣卻一日比一日炎熱。謝懷珉自從身中煙花三月後——沒錯,雖然她自己有時候都會忘記這回事——體溫一直偏低,冬天有點難過,可是到了夏天,卻比旁人耐得熱。所以吳十三等人滿頭大汗大口飲茶的時候,她卻一身清慡地挑著花生米吃。

  還有一個例外,是英明偉大的宇文陛下。

  陛下如端坐皇位一般坐在簡陋的飯館裡,喝著侍衛倒的茶水。一杯粗茶能被他喝成龍井雨前之屋。

  忽而想起蕭暄。

  多年軍旅生涯,養成了他不拘小節大大咧咧的習慣,瓊漿玉液喝起來也和白開水無異。

  謝懷珉想著笑起來。她想到兩人逃離京都去西遙城的路上,那恣意快樂的歲月,簡直不像在逃亡。爬山,打獵,烤野味,露營。夜裡她冷,他悄悄過來抱住他。兩人整天打打鬧鬧嘻嘻哈哈,有點像現在她和十三一樣。

  吳十三喝飽了水,提起筷子要夾菜,忽然感覺到一股怪異的視線投了過來。他抬起頭,只見謝懷珉女士兩眼含qíng脈脈地凝視著他。他的心靈震撼了,身體顫抖了,夾到手的jī腿又滾了回去。

  謝懷珉收起那美妙而詭異的眼神,趕緊一筷子將那jī腿夾進自己碗裡。

  宇文弈低下頭,嘴角微彎,似乎是在笑。

  又往北走了兩日,大概是近首都,熟人多了,宇文弈很少出去逛,大夥趕路的進度也快了些。

  謝懷珉惦記著家裡的連城小弟弟,早就歸心似箭,可是又不能擺臉色給領導看,只得痛苦地享受著這旁人求不來的陪同首長的公費旅遊。

  那夜後半夜下起了雨。客棧院子裡的芭蕉葉被打得沙沙響。

  謝懷珉之前治病救人,身心負荷太大,身體虧損厲害。現在雖然輕鬆趕路,可是還是時常覺得疲憊,整日沒jīng神,有時候在馬車上一睡就是半天。吳十三常笑她發了懶骨頭。

  白天睡多了,半夜醒來就睡不著,於是她披上衣服,打算去夜聽風雨,吟詩作詞,以抒胸臆。

  沒想,居然碰到宇文弈。

  宇文弈獨自一人坐在欄邊,靜靜望著外面黑漆漆的夜色,俊雅容貌被昏huáng黯淡的燭光渲染得十分柔和,只是過分蒼白了一點。

  桌上一個酒壺,一個酒杯。

  難怪,雨夜獨酌,是有點冷清。

  謝懷珉進退兩難,回想上次遇到的相同qíng況,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大人,夜深了,怎麼不休息?”

  宇文弈轉頭看她,“你不也沒休息?”

  謝懷珉聳了聳肩,“白天馬車上睡得太多了,晚上睡不著。”

  宇文弈笑了一下,指了指對面的位子,“那就坐吧,陪我聊聊。”

  謝懷珉領旨入座。

  這麼些日子的朝夕相處,她雖然和宇文弈一直不親近,但以她自來熟的xing格,現在面對他早已不如以前那樣拘束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深夜的冷空氣,提了提神,以有足夠謹慎陪首長深夜聊天。

  話說宇文陛下似乎很喜歡這個節目呢……

  謝懷珉胡思亂想著的時候,宇文弈開口說:“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悶?”

  謝懷珉打了個激靈,立刻回應:“不!一點都不!怎麼會呢?”

  宇文弈顯然不過是問問,並不相信她的答案。他笑了笑,說:“我是一個很悶的人。從小家母就嫌我話少yīn沉。她比較喜歡我大姐。大姐八面玲瓏,又爭qiáng好勝,很像她。”

  謝懷珉鬼使神差地冒了一句:“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嘛。”

  宇文弈笑了。不是以往的拘束的笑,而是隨和輕鬆的笑,讓他原本冰冷的氣息掃去許多。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們只是隨便聊聊而已。”宇文弈說著,動手要倒酒,謝懷珉急忙上前代勞。

  “大人厚愛,讓下官感動。不過下官的確不覺得大人很悶。一個人說他該說的話,不說他不該說的話,這便足夠。天下知道這個進退度數的人可沒幾個。大人您金口玉言,不說多餘的話而已。”

  宇文弈應該很滿意這番馬屁,因為謝懷珉感覺他又放鬆了一些。

  他說:“倒是羨慕你,想說什麼,想做什麼,瀟灑得很。”

  謝懷珉笑,說:“大人不覺得我沒心機,那倒是好事。我打小就糊塗,從來搞不清楚不該說什麼,不該做什麼,闖了不少禍。”

  宇文弈笑道:“這也沒什麼。你說的話自然是你認為該說的。”

  謝懷珉不好意思,“家裡大人總叫我體會,體會。我腦子笨,體會不了。其實沒有撞過南牆,沒有吃過虧,很多人qíng世故都是體會不了的。”

  宇文弈便問:“那你現在體會得了嗎?”

  也許是這飄零雨夜,也許是這溫暖燭光,謝懷珉神qíng恍惚,答的是肺腑之言。

  “當然體會得了了。恐怕天下最體會不了的事,都可以體會了吧。”

  宇文弈有一陣子沒說話。

  謝懷珉聽到此,便知道她只能聽到這麼多。

  這已經是這個帝王吐露心聲的極限了。

  懼怕和憐憫糾結在一起。謝懷珉不是普通小大夫,她是切切實實和權貴打過jiāo道之人,天下聽了王者柔弱心聲之人,誰有好下場?

  宇文弈卻輕笑出來,“我把你嚇到了。”

  謝懷珉在跪與不跪之間猶豫著,宇文弈又說:“倒是羨慕你和十三那樣。”

  謝大夫苦著臉,gān脆坦白說:“大人別再逗我了。”

  宇文弈看著她愁苦地皺著清秀臉龐,笑意越來越深。

  謝懷珉心漏跳一拍,急忙低下頭去。

  夜更濃了些,雨漸漸小了,細密的沙沙聲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風chuī得燭光晃動,對面謝懷珉不安又羞赧的臉,倒同記憶里那個機靈刁鑽,膽大包天的影子沒辦法重合到一起。

  酒全喝下了肚,可是那熱量並不能驅散腿上酸澀的疼痛。那伴隨他多年的宿疾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勢。

  本以為天氣暖和,應該不這麼容易復發的。宇文弈皺起眉頭。

  謝懷珉敏銳地發覺他的不對,“大人不舒服嗎?你臉色越來越不好了?”

  宇文弈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謝懷珉站起來,“大人,您還是回去休息吧。我看您是累著了。”她四下張望,找侍衛。

  可是侍衛在被他遣散得老遠了。

  疼痛不久就演變成為了劇痛,宇文弈咬緊牙關扶著桌子站起來,額頭滲出汗水。

  “大人?大人?”謝懷珉的聲音很慌張。

  她伸手過來攙扶。宇文弈潛意識地將她推了開去。

  “沒事。”他低聲說,“我這就回去。”

  謝懷珉又說了什麼,可是宇文弈沒把那些話聽進耳朵里。他所有的意志都用在控制那一雙劇烈疼痛又不聽使的腿上。

  他一步一步往裡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

  這個註定會伴隨他一生的病痛。

  他緊握著拳,感覺到汗水從臉頰滑落下來,身體緊繃如滿弓。

  謝懷珉一直在耳邊說什麼,他現在是一點都聽不到了。疼痛已經占據了他全部的神智。唯一感受得到的,是她執著地握著自己的手,給自己一點微薄的支持。

  腿部的抽筋讓宇文弈沒辦法再走下去,他控制不住地跌倒在地上,連帶著似乎也把謝懷珉拉倒了。yīn冷劇痛這時已經蔓延到了他的全身,整個人像浸在寒冰之中。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骼,每一處肌ròu,都在一點一點剝離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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