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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沒注意,想了太多問題,大腦負載過重,轟地當機,一直暈暈沉沉到新的營地。然後半夜似乎溫度又升上去了。

  朦朧中聽到桐兒和誰在說話。

  “……吃了藥,可是沒用……”

  “……什麼時候……這麼嚴重?”

  “她不讓說!”桐兒嗓門真大,“說是戰事要緊!”

  那人低聲應了幾句,然後一個柔軟冰涼的東西覆蓋在額頭上。我在心裡嘆氣,真舒服。

  有個人在哄我:“小華,把嘴巴張開。”

  那聲音真熟悉,真溫柔。我張開嘴巴,一塊清涼溫潤的東西放了進來。圓圓的,光滑的,帶著芳香的。是什麼?

  “含著,含好了。”那人清涼的手撫摩著我滾燙的額頭,然後把住我的脈。

  我又沉沉睡過去,突然被一聲茶杯破碎的聲音驚醒。我張開眼,視線里一片模糊,我只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

  “太胡鬧了!”那人在說,很生氣的樣子。

  桐兒慌張地忙問怎麼了。那人卻沒說話。因為我扯了扯他的袖子。

  “小華?”那人立刻俯下身來。

  我嘴裡含著那塊清涼的東西,含混地說:“雲香!”

  那人怔了怔,說:“她很好。她關起來反而是安全的。”

  我聽了他的保證,知道這個人雖然高深莫測計謀多端,但是也從不騙人,於是放下心來。

  “你的病……”

  我別過頭去,“睡一覺就沒事了。”

  嘴裡的東西似乎真有奇效,那股清涼持續不斷地傳來,持之以恆地,一點一點撲散了我體內的高熱。

  醒來的時候,感覺到身邊有人。並不是桐兒。

  我微微笑,“你怎麼來了?”

  “你醒了?”是宋子敬的聲音,帶著欣喜。

  我愣了一下。

  他清涼的手撫上我的額頭,“好很多了。你感覺怎麼樣?”

  我張開眼看他,半晌才說:“你……外面怎麼樣了?”

  宋子敬輕言細語說:“一切都很好,你放心。”他目光溫柔,帶著微笑,注視著我。

  我喝完一大杯,喘了口氣,“讓你擔心了。”

  宋子敬的笑容褪去,他臉色yīn郁地看著我,說:“你本身體質不大好,又沒有內力護身,壓制不了毒xing,所以身體才會越來越差。”

  我耳朵嗡嗡一陣響,被子裡,手緊抓住衣角。我不敢看他。

  “你……別告訴他好嗎?”

  宋子敬沒吭聲。

  我吃力地撐起身子,“至少現在別告訴他!等仗打完了,再告訴他好不好?反正現在說,除了給他增添煩惱,什麼都做不到!”

  宋子敬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表qíng很複雜。

  “你真的什麼都為他著想。”

  我靠在chuáng頭,苦笑,“你說的,他是做大事的人。要做他身邊的女人,就要懂事。”

  “陸穎之一直在他左右。”

  我被刺疼了,皺了皺眉,別過臉去,“這事以後再說吧。”

  宋子敬說:“不要把問題推給王爺。我是男人,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把這類問題jiāo由男人來解決,那麼結局,往往會讓你非常傷心。”

  宋子敬這麼高深、從不談私生活的人這都找我現身說法,闡述男人的劣根xing,我怎麼能不聽,聽了怎麼能不上心?

  可是,如果我自己解決,恐怕自己也會很傷心啊。

  宋子敬告訴我,我們已經bī近京都了。趙黨兵敗如山,而且樹倒猢猻散,大小官員,豪門望族,紛紛舉家遷徙,京都方圓數百里,已經亂作一團。這倒方便了燕軍兩路順利會師之餘,徹底掃dàng零散殘餘趙部,等待一舉攻進京城。

  謝家先前還被監視著,現在趙家自顧不暇,也放鬆許多了。我那做了太子妃的姐姐還和我的太子姐夫不知被軟禁在何處。其實這樣也好,沒有摻合到那堆亂七八糟的事qíng里。

  宋子敬說完了局勢,話題又轉回了我身上。

  “好在這毒有解藥。”苦笑一下,他又說,“我就覺得王爺那毒解得蹊蹺,沒想到你真的破釜沉舟,捨身相救。”

  他長嘆一聲。

  “我那不也是沒辦法。”我笑笑,說,“他又是毒又是傷,而解藥又沒有製成。稍微遲疑,就錯失最佳救治時機。我怕他到時候毒也解不了,傷也好不成,必死無疑。書上寫的,用藥時可以配合內力bī出毒素,藥雖然是半成品,可還是bī出了大半的毒。他現在身上還殘留著一點餘毒,對他一時不會有什麼影響,我抓緊時間再做解藥就是。”

  “那你身上的毒,又怎麼解釋?”

  “唉。”我嘆氣,“這倒是意外。”

  “書上的確寫了,說這煙花三月是蠱毒。既然有蠱,就可以動身的。其實醫書上寫的解毒辦法,就是用藥xing來催活體中的蠱,藉以內力bī出毒素。我給王爺服用的藥雖然不是成品,但也已足夠催活蠱。而我當時沾了不少毒血,大概身上有個擦傷口子什麼的……我也是抱著僥倖的心理,想或許不會有事。可是,到底還是沒有逃過……不過,”我急忙補充,“我事後立刻服了沒做完的解藥,還是起了作用,可以抑制大部分毒xing的。”

  宋子敬眉頭緊皺著,帶著隱隱怒氣,一字一句異常堅定地說:“待戰勝後,我親自去尋那缺的幾味藥,無論如何,都要替你把毒解了。”

  我感激而笑,“有勞先生了。”

  “你不是早就答應改口不叫我先生了?”宋子敬突然說。

  我望著他儒雅的笑臉,這才恍惚想起,“子敬哥?”

  他甚是欣慰的樣子。

  我說:“子敬哥,雲香的事……我只求你查清事實,還她一個清白。”

  宋子敬臉上的笑意收了去,重歸一片高深。他只點了點頭。我心裡很不安,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宋子敬說:“你也要明白,有些事qíng看起來很簡單,但其實會很複雜。”

  我真是越來越不懂他了。

  太寧十二年冬至,百萬燕軍兵臨京師城下。

  那是最後一場戰役。蕭暄臥薪嘗膽苦心經營十數載,燕軍全體將士浴血奮戰兩年余,今天綞同最終的敵人面對面。趙黨居然發動滿城未逃脫的百姓以血ròu之軀阻擋燕軍道路。衣衫襤褸面huáng肌瘦又驚恐jiāo加悲傷絕望的人民被驅趕著擁擠在城門之前。

  誰看到這一幕,都震驚無比。

  “當權者應以百姓福邸為謀,以萬民生計為己任,這樣驅逐鞭撻黎民百姓者,真當豬狗不如……”

  蕭暄朝著陣前百姓的一番提前了的就職演講,淺顯易懂,聲qíng並茂盛,誠摯動人,正是喊出了老百姓的心聲。

  軍中不知哪個士兵突然喊了一聲:“三叔!是我啊!是柱子啊!”

  對面人群里一個老人撥開眾人衝出來,“柱子!你還活著!”

  “活著!還活著!”那年輕士兵跑到陣前來,“王爺收留了我,讓我跟著他打仗!打倒那該死的趙賊!給我爹娘報仇!”

  老人被攔著跑不過來,卻是激動得嗚嗚地哭,“老天有眼,王爺厚德,讓我們張家留了後啊!”

  就這期間,呼親喚友的聲音由小變大,竟此起彼伏。

  “爹——”

  “大哥,我是四弟啊!”

  “二舅——”

  “王老二,我是對門的李子啊!”

  原本劍拔弩張的局面,轉眼成了認親大會。是不是太誇張了。即使八稈子內皆親戚,也不至於熟成這樣?可是老百姓們不論有沒有親戚在軍中的,無一不被現場氣氛感染。手裡的兵器早就丟棄在地上,不論認識不認識的,統統抱在一起。在一片“好日子來了”的寬慰聲中,淚水橫流。燕軍輕易地將他們緩緩引離開了城門。

  我望宋子敬,宋先生挺得意地笑。他說:“王爺早知道趙老頭會來這招,特囑咐我在暗中部署了這麼一齣戲。”

  蕭暄坐在馬上,意氣風發地笑著,一揮馬鞭,率領部隊bī到城下。

  城上已沒士兵,卻有一個烏紫官袍高且瘦的中年男子,帶著幾名官員,站在最顯眼處。

  宋子敬壓低了聲音,告訴我:“這就是趙謙。”

  是趙相。一切紛爭戰亂的源頭?

  趙謙朝著蕭暄拱手行禮。

  “臣,趙謙,特奉吾皇萬歲之名,在此等候逆賊蕭暄。萬歲聖諭在此,逆賊還不下馬受擒?”

  蕭暄身軀挺拔坐於馬上,面容俊朗剛硬,清癯削瘦。從容不迫,沉穩gān練,波瀾不驚。他臉上帶著譏諷的輕笑,微眯著眼睛望著城樓上的人。

  “趙大人,聰明人不打誑語。皇上重病沉疴,被你們軟禁起來不見天日,對你們怨憤jiāo加。你們從哪裡弄來的聖旨,欺君枉上,愚弄天下。還以為這江山是在你們趙家股掌之間嗎?”

  隔得太遠,看不到趙謙的表qíng。只見他收回了擺樣子的手。他身後有人走上前,大聲喊道:“蕭暄!你與北遼勾結,禍國nüè民,昇平國土一變而為罪惡淵藪,此亂臣賊子,當為天地所棄,為神人百姓所共憤,你可知罪?”

  蕭暄的笑意加深了,胸膛震動,甚是愉悅,似乎對方將他讚美一番似的。

  他手一揮,宋子敬離開我,翩翩走至軍前,展開手裡捲軸,朗朗讀了起來。

  那是檄文,字字珠璣,鏗鏘有力,宋子敬不大也不算渾厚的聲音迴響在空曠戰地上,被城牆折she回來,竟然給人振聾發聵的感覺。大地仿佛都在顫抖,無聲應和。

  “一是,貪官污吏遍布國中,欺上惑下,結黨營私,攪亂朝綱;二是,賦稅徭役沉重,私飽中囊,與民奪利,民不堪負擔;三是世族豪門,巧取豪奪,大肆兼併,不顧民生苦困。……”

  宋子敬洋洋灑灑念下去,趙謙在城門上,原先還沉得住氣。待念到“黨羽暗cha各地,行謀殺暗刺之事”時,終於爆發,一掌拍在城牆石磚上。

  這趙丞相看上去不像練過功夫之人,不知道這一掌下去,手疼不疼。

  宋子敬倒很配合地停了下來。

  蕭暄道:“怎麼了趙大人?可還要我舉例?”

  趙謙渾身一震,抬頭瞪住他。

  蕭暄說:“把她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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