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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像中什麼悲傷的事都沒有發生,所有人都平安健康快樂。還有那個人,他會歪著嘴笑,帶著孩子般的頑皮。

  徘徊了三天,我的高燒終於退下,轉成低燒。胃口稍微好一點,也肯主動吃東西了。雖然不覺得餓,可是看到我多吃一點時雲香等人眼裡的歡喜,覺得這樣也好。

  只是還不想說話。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腦子裡空空的,嘴巴除了吃東西外就不想張開。不想對外界有什麼回應,就像一個人縮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我的低燒反反覆覆一直好不了。孫先生束手無策。

  這其實只是心理原因,雲香可以將鄭文浩一通臭罵,我卻不能也沒這力氣找個對象發泄qíng緒。憋著,自然只有通過反覆發燒來排解。

  只是開始掉頭髮,洗了頭,一把一把地落,梳子上纏滿。我都覺得這些頭髮搜集起來都可以織布了。

  雲香大驚失色,忙找來首烏芝麻核桃等等給我大補特補。我體諒她的苦心,配合著吃藥。

  宋子敬在我可以起chuáng吃東西後,終於稍微放心了一點,沒有一天來三五趟了,而是把jīng力放在了公事上。這樣一來,雲香又有點失落。

  她同我說:“希望宋先生能多來來,可是那意味著姐姐的病加重了。我是不是很沒良心很惡毒?”

  這個單純的孩子。

  她低聲說:“王爺……還一直沒有入土……”

  我看著銅鏡里的她,無聲發問。

  “我也不清楚。聽說查出來是趙黨派來的刺客,軍士和百姓們義憤填膺,都嚷著要報仇。”

  我垂下目光,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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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盡桃花第二卷大漠篇第39章

  當天夜裡,雲香睡下後,我悄悄起身,去找宋子敬。

  因為有人通報,我才走到王府門口,他就已經匆匆迎了出來。他驚訝:“你怎麼來了?一個人來的?怎麼不坐車?”

  我看了看他,沒有說話,徑直往裡走。

  儘管這樣,宋子敬眼裡臉上的驚喜卻還是十分鮮明的。

  “進來說。早chūn外面冷。你今天都吃了些什麼?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

  他本來是個惜字如金的人,現在也被我折騰得羅嗦嘮叨喋喋不休,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宋子敬一見我笑,什麼話都沒有了,有點怔怔然。

  我進了屋,見李將軍和孫先生也在,都吃驚地看著我。也好,本來就是公事。

  我從袖子裡取出一張寫滿藥方的紙放在桌子上,推到孫先生面前。

  孫先生拿來仔細研究藥方,連連點頭:“這個藥,無色無味,溶解於水,服用者四肢乏力,jīng神上會產生幻覺,記憶力下降,反應遲鈍……而且藥物在三到四個月後會隨著新陳代謝排出體外,不會對人體和後代造成傷害。好好!既可以削弱敵方戰鬥力,又不傷我們大齊子民之身。”

  李將軍和宋子敬齊齊望向我。

  我眨了眨眼,面無表qíng地別過臉去。兩人沒能從我臉上看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失望地收回了視線。

  孫先生已經珍重地收起了藥方,對我道謝。

  我此行目的已經達到,立即沖各位點點頭,轉謝要走。宋子敬出聲叫住我。

  我有點不耐煩,用眼神發問。長時間自閉後現在還是不喜歡同人jiāo流太久,覺得煩躁又勞累。

  宋子敬慎重地說:“趙黨得知……之後,已經動手大清洗。京都眾多同王爺有jiāoqíng的官員都遭牽連,不少人已經下獄。郁將軍已離開京都北上,我們不日就要起兵南下同他匯合。”

  我茫然了片刻,明白過來。終於要開始了。

  “快了。”宋子敬點頭,似乎在寬慰我,“很快苦難就過去了。你一定要堅持住。”

  我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我的苦難會很快過去?打江山,尤其在沒有領袖的qíng況下打江山,是很容易很迅速的事嗎?

  可我現在對他們的統一大計半點都不關心,敷衍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小華——”宋子敬追了出來,“我送送你。”

  我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回頭繼續走。

  宋子敬叫人備了馬車,扶我上去。我在寬敞暖和的馬車裡尋了一個角落坐下,縮著身子,獨自發呆。

  宋子敬在旁邊看了我許久,終於忍不住一嘆:“你什麼時候才肯開口講話?”

  我冷漠地看了看他,又閉上眼睛。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接受不了那個消息。可是你這樣子,他若在天有靈知道了,一定會擔心難過。你也不忍他傷心吧。”

  我終於翻了一個白眼。

  雖然我是穿越人,可是我骨子裡還是個無神論者,輪迴報應什麼東西,口頭說說可以,實際討論起來全是放屁。蕭暄即使有靈魂,他一不會為這點事傷心難過,二很可能早就投胎去了,管我們是悲傷痛哭茶飯不思還是歡天喜地放pào慶祝。我不想說話是因為我qíng緒低落不想同人jiāo流不想應付繁冗的人與事,身和心超負荷運轉遭遇大故障後需要停機休整一段時間。我管他蕭暄知道後高興不高興,他丫的都已經死了,人死燈滅沒有思想沒有感qíng。我照顧一個死人的感受?我雖然自閉可我還沒發神經!

  宋子敬訕訕,不再說話。我在搖晃的車中又昏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在chuáng上,天也已經亮了。雲香正在外面囑咐前來看望我的覺明和品蘭,不許哭,不許皺眉頭,不許亂問問題,總之,只能笑,一定要開心地笑。

  唉,真難為孩子,從小就教他們撒謊做假,又要他們保持純真童心,這麼兩難。

  覺明他們進來,果真臉上帶著笑,圍在我的chuáng邊喋喋不休地說著近來發生的趣事。

  我漫不經心地一邊吃早飯一邊聽,並不大回應。覺明說久了,覺得很沒成就感,求助地望向品蘭。

  聰明的小姑娘似乎暗自下定了決心,同我說:“姐姐,我給你講現在的局勢吧。”

  雲香他們都一愣,急忙對品蘭使眼色。可是品蘭迎上我專心的目光,信心十足地開始說。

  “南部三郡的災民起義,現在已經漫延到了四省。朝廷軍隊在南節節敗退,又多有疫病,軍心渙散。而趙皇后協同丞相矯旨清洗異黨,朝中目前已有六、七位大臣去官入獄了。太子反對,卻被皇后軟禁了起來。宋先生他們明日就動身率軍南下了。”

  原來局勢真的已經發展到這麼白熱化的階段了。趙黨就等著蕭暄一死,撕掉面紗全面奪權。而現在的燕軍群龍無首前途十分堪憂。

  雲香小心翼翼地問我:“姐,你可是想跟著去?”

  我看著她期盼的目光,明白她放心不下宋子敬。我也想去,想看看趙黨的江山是如何覆滅的,想看看那個人看不到的一切。

  我點了點頭。

  當晚宋子敬登門來:“你想跟著我們?”

  我點頭。

  宋子敬有點為難:“打仗並不是兒戲。”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又不會真刀真槍上戰場。

  “我就是當心萬一不能護你周全。將來無顏向王爺jiāo代。”

  反正那時候你已經死了,他能把一個死人怎麼樣?

  宋子敬無無奈,對雲香說:“你也不勸勸她。”

  雲香局促不安:“可是……可是我們都不放心。”

  “你也想跟著去?”

  “姐去哪我就去哪?”雲香忙聲明。

  宋子敬拿我們沒辦法,終於退步:“可以是可以,不過一定得接受我們的安排。我會撥侍衛來保護你們。”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

  宋子敬一聲嘆:“你終究不肯開口說話。”

  我不耐煩,咳了兩聲表示我聲道正常。宋子敬被我弄得啼笑皆非,只好作罷。

  男人真奇怪,成天嫌女人話多羅嗦,猶如三千隻鴨子或是集市,可是當女人不說話的時候,他們又都比誰都急。真是橫豎不是人,左右都不是,難伺候。

  次日,我同雲香登上了王府的馬車,隨著浩浩dàngdàng的隊伍離開了西遙城。

  我本呆呆地坐著,可就在車駛過城門的那一瞬間,猛地直起身撩開窗簾,往回望去。

  繁華的西遙城,承載我年輕的夢想和愛qíng,也記載了我的失落與悲傷。我在這裡長大,成熟,也在這裡隨傷痛和離別。如今我走了,那個人則永遠地留在了這裡。我們的故事就像一朵剛剛開放就凋零的花,永遠留在我的心底。

  這個坎,我會走過去的吧。多年之後,我也許會回來這裡,抱著緬懷故人的心qíng,會去看看他。

  失去張子越,我如同孩子失去了心愛的糖果;失去蕭暄,我只感覺身體裡就此少了一個部分了。

  還找得回來嗎?

  我放下帘子,悠長一嘆。

  離城沒有多久我又開始發燒,雖然只是低燒,可是整個人的jīng神很差,非常疲憊,可是頭疼yù裂卻怎麼都睡不著。服了藥,可是效果甚微。這個身體,正被意志cao縱著,用來發泄qíng緒。心已經不在了,本來一概由心來承受的痛苦全部轉嫁到ròu體上。

  我怕耽誤正事,不讓雲香告訴宋子敬,就這樣一路顛簸到了營地,支撐著進了帳篷,終於鬆懈下來,倒頭就睡。

  這一睡做了好多個混亂的夢,嘈雜,彷徨,感覺到地動山搖。我艱難地張開眼睛,驚愕地看到孫先生都在我的帳篷里。

  孫先生見我醒來,鬆了一口氣:“你燒了整整一天一夜,把雲香嚇壞了。子敬他們忙不開,只有叫我來看看你。”

  雲香擰了冰涼的濕帕子敷在我額頭上。

  我仍然很迷糊,現在是什麼時候,外面好吵。

  孫先生解釋說:“仗已經打起來了。王爺以‘清君側’之名回兵京師。第一仗就告捷。”

  啊,終於打起來了。

  可是,“燕王以‘清君側’之名,揮兵京師”,這又從何說起?都已經大張旗鼓地把葬禮辦了,還怎麼打著蕭暄的名義?找個一模一樣的替身?

  孫先生迴避我的bī視的目光:“老朽不方便說。姑娘還是好好休息吧。”

  我更是覺得這事蹊蹺,轉問雲香。雲香自己也有點糊塗:“姐,外面的消息是,王爺是假死,就是為了激趙黨放心出手謀反……”

  我掙扎著坐起來。

  假死?到底是死是假的,還是找人假裝假死?蕭暄死了,我親眼看到,親手摸到。冰冷,僵硬,沒有脈搏。我的手在他的脖子上放了那麼久,一個人難道可以控制心跳?或者當初躺著的人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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