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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那個黑馬上的面具大叔我見過:“耶律卓!”

  沒錯!除了他,誰還有那樣的氣勢?

  蕭暄同他實力相當,兩人比試良久都不見勝負。耶律卓魁梧大力擅使刀法,蕭暄靈活矯健劍走輕靈遊刃有餘。兩人如同兩隻shòu,紅著眼睛亮出獠牙伸長爪子,糾纏在一起,撕、咬、抓、撓,血腥徹底激發了男人的野xing,刀劍猶如利爪向對方撲殺過去。狠命一擊,躲閃,回身反咬,至死方休。

  兩個男人的眼睛都發紅髮亮,興奮賞識英雄惜英雄,卻又嫉妒憤恨遺憾相識太晚。大刀長劍鏘地一聲相擊出四濺銀火。

  我看到蕭暄臉上煥發的神采和嗜血的狠辣,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光芒,刺目又陌生。仿佛一把出鞘的寶劍,仿佛一隻最後衝刺的猛shòu,充滿了野心和力量。qiáng大氣勢猶如滔天巨làng向對方衝擊過去。

  耶律卓躲閃過他狠辣的一擊,掉轉馬身繞去側面。就這短短的時間,他抬頭往城上我們這裡望了一眼。我眼不好,可是也可以肯定他在看到小程的時候,動作滯緩了那麼一瞬。

  隨後蕭暄也看了我一眼,眼神居然有點溫潤。

  我張開嘴,冷空氣灌了進來,然後驚天動地的一聲轟隆,震得所有的人腳下一晃,帶著惡臭的風席捲過來。

  火山口猶如噴氣式飛機的發動機一樣咆哮著,震dàng著,冒出濃烈的黑煙和赤紅的火舌,煙火沖天之際,黑石硫磺如雨紛紛落下,岩漿仿佛一條條赤紅的河流從山口蜿蜒而下,朝著赤水城直奔而來。

  赤水,赤水!我怎麼早沒想到呢?!

  視線同蕭暄相撞,他的眼裡滿是震驚和擔憂。兩軍士兵全都停下了打鬥,連耶律卓都放下了大刀望向火山。

  我衝到圍欄邊,順著風朝著下面大聲呼喊:“大漠子民自相殘殺,山神震怒火山爆發!若心裡還存有一絲善念,若還有一點念頭想回家同老小團聚,就快快放下屠刀逃命去吧!”

  耶律卓猛地轉過身來憤怒地目光如箭直she而來。

  我迎著他的目光繼續喊:“北遼兄弟們你們千里迢迢來這裡殺別人的親人,搶別人的財物,難道你們還想埋骨他鄉嗎?”

  耶律卓已經怒不可遏,反身從身邊副將處抄來一把長弓,提弦拉滿瞄準我。蕭暄驚駭一夾馬腹前沖揮劍chuī去,而小程則一把拉過我將自己擋在我身前。

  耶律卓看到小程,手下一頓,長弓已被蕭暄的劍打偏。

  耶律卓哪裡受得了這挑釁,一把丟開大弓抽出配劍朝蕭暄劈過去。兩人立刻打鬥在一起。旁邊將領士兵見上司又打開來,也紛紛重拾刀劍開始廝殺。

  我氣得差點吐血,這都什麼時候了?

  大地又是一陣qiáng烈地震,火山猶如一個唱到興頭的搖滾歌手一樣聲嘶力竭地喊叫顫抖著,我的頭皮跟著一陣發麻。我求上天不要讓我餓死,上天同意了,於是讓我被火山灰埋死。見他瑤母的鬼。

  小程神qíng肅穆搖了搖我,問:“我師傅的《秋陽筆錄》是不是在你這裡?”

  我啊了一聲。小程的眼睛大概是這個渾濁世界裡唯一依舊清澈澄明的事物,我沒辦法對著這雙眼睛撒謊:“是在我這裡。不過我是從我家地窖里找到的。”

  小程皺眉:“你到底是誰?”

  我老實jiāo代:“我是文博侯謝太傅的四女兒,謝昭華。”

  小程本來想表示驚訝,可是他對這個名字實在沒印象,只好繼續原來的話題:“師傅jiāo代過,誰找到這本《秋陽筆錄》,誰就擁有它了。我當初不是不想治耶律太后的毒,而是解她的毒的法子寫在這本筆錄上。”

  我聽了高興,可是還沒高興三秒就高興不起來了。小程抓著我興高采烈地衝著城下打得正熱鬧的耶律卓喊:“喂,三白眼,我給你找到能救你老娘的人了!這是我小師妹!她手裡有我師傅的筆錄——”

  等等,這是什麼一個qíng況?

  小程很有階級友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帶我去治耶律老太婆,我就告訴你如何解煙花三月。公平划算,童叟無欺。快叫我一聲大師兄吧,師妹。”

  我怒火沸騰得比火山還劇烈,舉手就想來一招亢龍有悔。小程卻歡喜道:“他們停了!”

  男人們果真又停下了廝打。自然災害分分秒秒降臨,有個台階不下就是白痴。

  蕭暄眼睛冒火狠狠瞪我,我只得假裝忽略他,對著耶律卓拍胸脯保證:“你娘中的是蝶雙飛,對不對?是你們遼國皇室的天才先祖弄出來的毒蠱,為了確保外戚不gān政,每個皇后受封前都必須服用。毒蠱毒蠱,是毒又是蠱,母蠱就在皇帝體內。帝喜而後喜,帝憂而後憂,皇帝健康那皇后自然也身體好,皇帝若病,皇后也必病無疑。有的皇帝死前會賜解藥給皇后,可是你爹卻沒有。現在你爹都死了這麼多年了,你娘卻還活著,挺不容易的吧?我去治你娘的病。但是你得立刻退兵!”

  耶律卓的面具遮去了他所有表qíng,可是我可以清晰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氣。

  我抓著磚石圍牆的手已經僵到沒有知覺,可是一口氣憋在胸腹之間讓我堅持把話說完。

  “你四海求醫這麼多年心裡清楚,現在只有我能救你娘的xing命。耶律卓,你自己好好斟酌吧。是現在就退兵,還是一鼓作氣攻城掠地,然後回去給你娘收屍,讓你遼國百姓看看你就是這樣以孝治國,看看一國之君就是這樣不孝不義沒有良心,看看你以後午夜夢回會不會見你娘血淚索魂……”

  “太長了。”小程出聲提醒我。

  我虛心接受,閉上了嘴。

  整個天地間似乎只余火山的咆哮聲。

  耶律卓注視著我的目光幾乎要將我燒成灰燼。蕭暄眯著眼睛,緊握著劍,面無表qíng。

  我清晰地聽到我和小程的激烈心跳。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耶律卓開口出聲,一指小程:“加一條,將他jiāo出來。”

  五個字就已經決定了局勢。

  小程臉色一下青一下白,渾身發抖。我感慨地拍著他的肩膀,釋然而笑:“為國獻身了,師兄……”

  尾聲被火山又一次猛烈的噴發給打斷,隨之而來的是濃密的黑灰還有大如拳頭的石塊。小程眼疾手快拉著我就跑回屋子裡,只聽咚咚聲撞擊在屋頂,瓦礫紛紛破碎。還有滾燙石頭打中窗戶,窗紗立即燃燒起來。

  我扭頭朝著已經醒來的昌郡王喊:“王爺下令開城門,放百姓自行逃生吧!”

  昌郡王臉色蒼白冷汗潺潺:“可是萬一遼軍大開戒……”

  “橫豎一死,被燒死砸死也是死,被刀劍砍死也是死。呆在城裡必死無疑,逃出去還有一線生機!”

  “可是王爺……”

  “你都要死了還怕他責備下來?”

  昌郡王被我一激,把牙一咬,把心一橫,下令道:“開城門!”

  緊緊關閉半月余的厚重城門緩慢打開,早已擁擠在城門口哭喊哀求的百姓迫不及待地蜂擁而出。他們身後是一個殘破不堪烏煙瘴氣的城市,漫天紛降的灰沙黑石,明紅色的滾燙岩漿已經流淌得很近了,所過山林枯木紛紛燃燒。

  在最壞的qíng況里的最好的解決方式下,沒有被飢餓打倒的百姓們終於逃離了這個城市,奔向城外一切未知的世界裡。

  耶律卓居然還真的有條不紊地重整軍隊,收起兵器同燕軍對峙,對逃難出去的百姓視而不見。蕭暄也揮旗收兵立刻派人進城救助百姓。

  昌郡王派人護送我和小程先出城去燕軍。我們頂著被石頭砸破腦袋的危險下樓來,正看到柳明珠和桐兒等人匆匆過來。

  我心道不對,抓住桐兒就問:“怎麼沒見雲香?”

  桐兒直哭:“房子著火大家都亂逃,我們跑出來的時候就沒有見到二小姐。”

  我跺腳,丟開她拔腿往王府跑去。桐兒她們在我身後急得驚叫。

  滿大街都是奔走逃竄的人,我好不容易回到王府,只看到裡面熊熊烈火燃燒,滾滾熱làng撲面而來。

  我焦急大叫:“雲香——”又不敢貿然衝進去找死。

  阮星從裡面一身láng狽地出來:“敏姑娘?”

  “人呢?”

  “還沒有找到。也許雲香姑娘已經逃出去了?”

  我急得滿頭大汗:“她發燒昏迷著,起了火也不知道,她一定還在房裡!”

  “我再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我。”說完阮星又返身回了火場。

  我站在門口進退不能gān著急,狠狠跺腳,實在忍不住,把他的話丟到腦後,摸索著往裡面走,一邊扯著嗓子喊:“雲香!雲香你在哪裡?你聽得到嗎?”

  木頭房子著了火,救都救不及,噼里啪啦燒得熱火朝天,我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在烤箱裡的復活節火jī,一頭一身大汗,又被煙嗆得直咳嗽。

  “雲香——”

  “……姐……”

  右側一棟燃燒著的屋子裡傳來她的聲音。

  我激動:“你在裡面嗎?”

  雲香的聲音清晰了一點:“姐……我在這裡。我的腳卡住了。”

  我叫了幾聲阮星,他卻沒有回應,我當即決定自己進去救人。

  先把外衣在融化的雪水裡打濕,再撕了條布罩住口鼻,裹上濕衣服往裡面衝去。

  屋子裡有幾處已經起了火,濃煙滾滾,我伏低身子摸索著朝聲音發出的方向走去。

  很快,我看到了她。屋子的窗戶燒垮下,連帶著屏風衣架和書櫃都倒了下來,恰好砸到她的左腿。

  雲香啜泣:“對不起,都是我……”

  “廢話出去再說!”我把濕衣服披她身上,動手使勁抬木架子。

  那衣架一頭被壓在chuáng底,我使勁抬了好幾次都抬不動。屋子裡越來越熱,燒脫落的東西不斷往下掉,灼熱的空氣燒著喉嚨。

  雲香一臉淚水:“姐,你放手,你快出去吧!”

  “閉嘴!”我吼她一聲,深吸一口氣,再次用力去抬那堆東西。

  好不容易鬆動了,高了那么半厘米,雲香急忙抽動腳努力要掙扎出來。可是我連日勞累現在已經是筋疲力盡,那口氣一岔,手下一松——

  一雙大手及時抓住木架,雲香的腳順利地抽了出來。

  我驚愕地轉過頭,煙嗆得我眼淚汪汪,咳嗽讓我喉嚨沙啞:“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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