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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月大驚,“原來這就是牛,居然長這個模樣,和畫裡也不大像。”

  然後嘉月的問題就如竹筒倒豆,一發不可收拾。

  公主的侍女也都是各地官員之女,養尊處優又常年生活在深宮裡,見識並不比嘉月多多少。她們又不方便問男人們,於是就想到了我。

  “瑞雲郡主常年在外修行,據說隨師父游離過不少地方,想必見多識廣。”

  我一下就成了知識和智慧的代表,被叫到公主鳳輦上來,為公主講解沿途所見。

  我終於學有所用,雖然我所學的是天底下老百姓們的生活基礎技能而已。

  我說公主你看,那水牛後面拖著的就是犁,犁田這個詞,就由此而來。田犁好了,就要播種,那個人往地里撒的就是種子。

  種的是稻子,秋天就收稻穀。稻穀去了殼就是米。米磨成糊可以做糕。

  種的是麥子,將來收的就是麥子,麥子磨成了粉,那就是麵粉。麵粉和水揉了發酵,蒸出來就是包子饅頭。您手裡這糕點,都是麵粉做的。當然還有糖和jī蛋。

  糖?糖不是種出來的,是榨出來的。農民種甘蔗,甘蔗gān中汁液甜蜜,可榨出糖漿。糖漿gān了就成糖。

  哦還有那個?那是水車,可將水從低處運往高處,用以灌溉農田。水車邊的婦女,是在洗衣洗菜。

  這片不是麥子,這是菜地。這裡中的地豆,那裡種的是苞谷,這片像是大白菜,那搭了架子的種的應該是豇豆……

  車隊路過一個小鎮,正遇上趕集,農民趕著豬去市場。

  嘉月驚呼:“那可是狗?好大一隻!”

  我說:“公主,那不是狗,是豬。沒錯,豬也有黑的花的。殺了放了血,把肚皮上的五花ròu切成片下水煮好,澆上蒜泥紅油醬,就是美味可口的蒜泥白ròu了……”

  餓了。我咽口水。

  我在山裡時,一直是三師兄掌廚。三師兄家是西林人,口味吃得重,酸麻辛辣苦,五毒俱全。我吃了八年,無辣不歡,平時回家,都還得抱一灌醃辣椒走。

  伺候公主就這點最麻煩,不能吃辛辣的食物,怕有口氣冒犯了貴人。於是這一路上,一日三頓,只嘗得出鹽味而已。我嘴巴里都淡出個鳥來了。

  嘉月沒見過市面,無意看到菜場裡有人賣山jī,覺得那鳥羽毛艷麗,就想要一隻。

  下人得了懿旨,拿一兩銀子買了一隻山jī和一個籠子回來。

  嘉月還給那山jī起了個名字叫藍鳳,每日拿吃剩的米去餵它。

  那畜生也懂看人臉色,知道嘉月是主子,每次她來了,它都打起jīng神在籠子裡雄赳赳氣昂昂地踱步,討她開心。

  而我看這山jī就如同看一道辣子jī丁,或是gān筍燜jī。所以jī每次見了我,都縮到籠子一頭髮抖。

  我們此行一路向北,正逢chūn季,北方chūn天比南方來的略晚。所以這一路,我們是踏chūn而行。

  越往北走,山脈越多。我們的隊伍也開始爬山涉水。

  我還好,反正坐在車了。封崢他們那些侍衛就比較辛苦了。山路地不好,馬容易崴著腳或者落了鐵掌,所以封崢他們都下馬來徒步。

  我從車窗戶往外望,就時常可以看到封崢的背影。青年人高大挺拔,看著背影,就覺得此人堅實可靠。

  我看封崢現在騎術嫻熟,忽然想起我當年朝他臉上扔馬糞的事。

  聽說封崢被人扔了馬糞後,好一陣子見到馬就反胃,連馬圈都不去。而且還養成了潔癖,進門就要洗手洗臉,身上一絲灰都不沾,身上常備帕子。

  我想幸好他克服了對馬的反感,不然如今他身為京畿衛,經常要巡視京城,不能騎馬,那就只有騎驢了。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眼裡自動將封崢□那匹jīng壯的栗色大馬換成了一頭黑皮短腿長耳朵驢。

  那場景太滑稽了,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封崢黑著臉回頭瞪我一眼,“笑什麼?”

  我說:“我在想,假如……”

  “不用說了!”封崢沒好氣地打斷我,“你一假如就沒好事,我不想聽!”

  不說就不說,我自己偷著樂。

  第6章

  山林茂密森嚴,怪石嶙峋,山泉又自石上流過。泉水匯集成一個小潭,水邊有一株野櫻正開花。粉紅似清雪的花瓣隨風輕輕飄下,落到水面,再隨著水流蜿蜒而下。

  嘉月那些女孩子們以前只在畫裡見過這般美景,覺得此處十分適合傷chūn。於是停了車,在潭邊稍事休息。

  櫻花飄零確實挺美的。水潭裡還有小魚,花瓣落到水面,魚兒競相吞食。

  嘉月覺得有趣極了,折了一隻花,走到潭邊去逗魚。沒想她腳下石頭一松,眼看整個人往潭裡栽去。

  我和封崢幾乎是同時出手,他快我半步,一把拉住嘉月的手,帶著她一個轉身,挽住了她的腰。

  公主是得救了,可是我卻踩著了青苔,沒有站穩,噗通一聲掉進水裡。

  陽chūn三月,山泉還是冰冷刺骨的,而且潭底的尖石頭還把我膝蓋硌了一下,痛得我臉都扭曲了。

  封崢離我最近。他反應過來,將公主推給侍女,就要跳下來救我。

  我忙喊:“不用!不用!我會水!”

  這麼冷的天,他下來也遭罪。我心腸好,也就不拖著他來受這麼一回了。

  封崢沒跳下來,不過他立刻解了佩劍,把劍鞘伸過來讓我抓。

  我識水xing,這潭子也不深。我遊了幾下就踩到了底,自己爬了起來,然後被封崢拉上了岸。

  這下,從頭到腳是全濕透了,衣服還在不斷往下趟水。

  封崢皺著眉頭看我,下一刻,一件還帶著的體溫的披風搭在了我的肩上,將我一下包裹住。

  我不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只是我凍得直哆嗦,上下牙齒打架,真心想說句謝謝話的,卻只發得出嘶嘶聲。

  嘉月忙不迭嚷嚷:“還愣著gān嗎?趕緊服侍郡主換衣服啊!”

  侍女們匆匆跑來,要把我從封崢手裡接了過去。

  封崢一放手,我膝蓋劇烈地疼,人往地上滑。他看著我,眉頭一皺,一下將我打橫抱起。

  我渾身冰冷,臉上卻發燙,語無倫次道:“你,你,你,你發什麼神經?快放我下來!”

  封崢神色肅穆,“我放你下來,你走得動嗎?”

  好吧,我忍了。

  封崢抱我回了我的車上。娟子和夏荷已經搬來了幾個暖爐,把車廂里烘得格外暖和。我散了頭髮,再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了gān淨。夏荷拿熱被子把我裹成一個大蠶蛹,娟子端來薑湯餵我喝。

  我看不上那薑湯,問:“有沒有酒?”

  “女孩子家,喝什麼酒?”封崢在車外聽到了,輕喝道。

  我辯解:“我每次喝薑湯都會吐。”

  我不是騙人。姜放菜里,我吃著沒關係,煮湯喝就讓我反胃。

  封崢說:“這荒山野嶺的,哪裡來的酒?”

  我一邊哆嗦一邊笑,“別,別說你們不偷,偷藏酒?”

  封崢輕喝了一聲“胡鬧”,然後大步走了,估計是懶得理我。

  我只好勉qiáng喝了兩口薑湯。聊勝於無,病了最麻煩。

  車門上忽然敲響了兩聲。夏荷拉開一條fèng,外面的人遞進來一個酒壺。

  我大樂,連聲道謝。

  娟子進來笑道:“郡主先別忙著道謝啦,封大人送了酒就走了,您說了也白說。”

  “就走了?”

  “是呀!轉身就走了。”娟子秀氣的五官擠做一團,“封大人生得可真俊,就是總沒個笑臉……”

  “娟子!”夏荷提醒她。

  娟子急忙低下頭。

  我喝著酒笑,“沒事,你說得對。他那人就那樣,好像咱們欠了他五百萬兩銀子沒還似的。”

  兩個侍女都笑了起來。

  我這一落水,鬧了一個大笑話,我爹的老臉泡了湯。

  這事也不知怎麼傳到了他老人家的耳朵里,過了幾日京城裡有快馬過來給公主送皇帝的信,順便捎了一封我爹給我的家書。

  我爹在家書里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他甚至在書信里用了很多成語典故。這對於我爹這個粗人來說,意味著他已經怒到滿口噴髒話了。而幫他書寫潤筆的王書記只好為尊者諱,自己填了一點文明詞進去。

  我爹還在信里罵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的好像我有心淹死公主,卻不小心自己落水似的。我想,偷看這封信的皇帝親信看到這句,不知道什麼想法。

  這次落水倒是有一大好處,就是封崢藉口出門在外危機四伏,再不允許中途停靠下來遊山玩水。

  我雖然也少了許多消遣,可是早一日把公主送到北梁,就可早一日偷那個國寶,我也可以早一日回國。

  第7章

  我們即將前往的邊關是長裕關,就是依山而建,山壁陡峭險峻,壁立千仞。長裕關所在的那條山脈就叫長裕山,東西走向,延綿數十里,行程一道天然屏障,將南北兩地分隔開來。

  長裕關在山的東頭,前陣子丟的那個長平關在山西頭。本來從長平去北梁要近一點的,但是長平是國恥,在長平嫁公主,恥上加恥,這才改在了長裕關。

  長裕關山下有個縣叫易通,我們就將在易通稍事修整兩日,然後和北梁迎親的官員在長裕關匯合。

  公主的車馬駕到,顯然在易通這裡引起了轟動。我們進城一路,百姓們蜂擁而至,圍在路兩旁。這裡地處兩國邊境,居民混雜,人群里不乏身材高壯,五官鮮明的北梁人。

  我下了車,遠遠見封崢在和一個年輕白面文官說話。兩人拱手哈腰,你謙我讓,老實做作。

  後來那文官過來給嘉月行禮,我才知道他是易通知縣廖致遠。

  廖知縣是天福七年的進士,在同期之中,應該也算年少有為的了。邊關居民多混雜,廖致遠這個地道的南梁人被滿大街牛高馬大的北梁漢子一襯托,倒顯得格外斯文。

  出門前,我爹跟我jiāo代此行要接觸的官員時,特別和我提起過他,說此人沉穩機敏,又頗有實gānjīng神,很可惜不能為己用。

  不能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像廖致遠這樣的年輕熱血青年,都是主戰派,視我爹為賣國老賊。我爹還借誇獎他的業績給他親自去過信,廖致遠只生硬疏離地回了半篇客套話,把我爹給氣得夠嗆。

  所以封崢為他介紹我說:“這位是魏公之女,瑞雲郡主”的時候,廖致遠輕微一頓,抬頭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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