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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佑廷沉默了片刻,問:“那你的看法是?”
“建議寫點大愛的主題,這是你的新起點,那怎麼不寫寫對人生新階段的期盼呢?”明薇望著他。屋裡照出來的光芒映在她清澈的眼底,讓她面孔有些模糊,可雙眼卻格外清亮溫潤。
“大愛?”唐佑廷呢喃。
“你除了愛戀人,也總愛過別的什麼吧?”明薇從他手裡抽出筆,開始疾書,“讓我想像,你單飛後重新出發,就好比人生旅途開始了一個新階段。這個歌名怎麼樣?”
本子上寫著一個英文單詞,“HORIZON”。
“地平線……”唐佑廷輕聲念著。
“你的前方就是長長地平線,雖然並不知道將來會出現什麼困苦,但你都會勇往直前。你下定了決心,告別過去,帶著緬懷而開始了新的人生。你的期待,你的懷念,還有你的感想,都可以通過這首歌體現出來。”
唐佑廷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
“藍色的海。”
“什麼?”
“藍色的海。”唐佑廷陷在回憶里,“我們都喜歡大海,曾約好有空去海邊度假的。”
明薇並沒有問那個“他”是誰。
“跟著感覺走,師兄。寫出你的真實感受就行了。”
劈啪幾聲,冰涼的雨水落在紙面,浸濕出一個個圓點,就像斑駁的淚痕。很快,雨聲就響成了一片。
明薇他們匆忙收拾了東西,返回了屋內。
“你帶了傘了嗎?”唐佑廷問。
明薇搖了搖頭,“不過宿舍離這裡不遠,我可以沖回去。”
“找病呢?”唐佑廷哼了一聲,“這雨下不大,等等就過去了。”
明薇抱著書包跟在唐佑廷身後下樓來到一樓門廳。
夜風夾著雨絲從dòng開的大門chuī進來,滿堂涼意。明薇一邊打著哆嗦一邊想,這或許是今年秋天最後一場雨了,再繼續降溫,就該下雪了吧。
唐佑廷從下樓梯的時候起就很安靜,此刻他靠著牆壁站著,閉目養神,神色平靜中帶著幾分落寞。不難看出來他還在為白天的事難過,寫歌詞必然也牽扯到了傷心往事,一時還不能恢復。
空dàngdàng的大廳里,只有明薇和唐佑廷兩個人。冷風蕭蕭,明薇凍得有點僵硬,忍不住找點話來活絡氣氛。
“我上次看師兄的那條鏈子上有個字符,師兄信佛嗎?”
唐佑廷掃了她一眼,沒什麼反應。
明薇自顧說:“我爸爸信佛,我也跟著信一點。佛家的時間觀很有意思。一千世界才成一小千世界,一千小千世界,才成一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才能成一個大千世界。呵呵,我們口頭經常提起大千世界,動不動囊括萬物。而人類也不過是一個世界中極其微小的一部分。實在有點自不量力。我父親生前曾教導我,生活中困難重重,他不能永遠關照我。遇到困難,就該面對,解決,接受,放下。師兄,你現在是到了哪一步了呢?”
唐佑廷掀起眼皮掃了明薇一眼,直起身朝自動販售機走去。回來的時候,他端著兩杯飲料,塞了一杯到明薇手裡。
滾燙的熱可可散發著濃郁的芳香,誘人垂涎yù滴。
明薇冰冷的手捂在暖暖的杯子上,感覺那股熱度直達心底。
“師兄……”
“不要想多了!”唐佑廷一臉嫌棄,“我只是為了讓你閉嘴。”
“哦……”明薇訕訕低頭,呼吸里全都是可可的濃香。她抿嘴笑了笑,還是說了一聲:“謝謝。”
唐佑廷無聲冷笑。女孩眼帘低垂,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發現她的睫毛真的又濃又長,不知道讓別的女孩有多羨慕。
一杯熱可可慢慢喝,見底的時候,外面終於傳來人聲。
蘇可晴小跑著衝到了屋檐下,“明薇?你在不在?我給你送傘來啦!”
明薇意外又驚喜。
蘇可晴才是最意外的。她進公司幾個月,這還是頭一次碰到唐佑廷。她驚訝得結巴起來:“唐……唐……唐……”
唐佑廷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嚇得蘇可晴後面的話全都憋回了肚子裡。
“師兄,這雨看著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的,你這樣等也不是辦法。”明薇說,“要不你用我的傘吧。我和可晴打一把傘就夠了。”
明薇把自己的傘遞了過去。唐佑廷鬼使神差地接了過來。
“師兄也早點回去吧。新單曲加油哦!”
兩個女孩笑眯眯地道了晚安,共打著一把小花傘消失在了雨夜之中。唐佑廷孤零零地站在空dàngdàng的大廳門口,一時有點不知所措。
總是這樣,說走就走,留他一個人在原地。
正在不知是氣惱還是自憐的時候,小huáng及時出現了。
“咦,佑廷哥,怎麼就你一個人?”小huáng手裡拿著三把傘,一臉納悶,“不是要我多拿一把傘的嗎?”
唐佑廷拉長臉瞪了他一眼,“我一個人用兩把不行嗎?”
“可你不是有傘了嗎?”小huáng指著唐佑廷手裡那把橙huáng色的摺疊傘。那明顯是女生用的傘,上面還印著卡通小貓的圖案。
唐佑廷把明薇的傘往胳膊下一夾,奪過小huáng手裡一把大黑傘,走進雨里。
“還在為白天的事生氣呢?”小huáng苦惱地撓頭,小跑著追了過去。
[正文第十七章]
隨後的日子過得飛快。天氣一日比一日冷,到了十一月,終於下雪。
早上起chuáng,明薇站在陽台上往下望,初雪薄薄地在糙地上鋪了一層,就像撒了一層霜糖似的。
小時候,每到這樣的天氣,小朋友們跑去糙地上玩,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腳印。
明薇身體不好,大人不允許她大冷天出門。她只有孤單地趴在窗台上,羨慕地看和小朋友們玩耍。
心臟病讓她失去了大部分童年,也讓她失去了很多jiāo友的機會。同學朋友們會因為她特別嬌貴,需要遷就,而往往失去耐心,漸漸疏遠。在認識許雅雲之前,她並沒有深jiāo的朋友。
許雅雲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xing格直慡,心胸寬廣。明薇和她一見如故,很快成為知己。
重生以來,明薇只在葬禮上見過許雅雲一面。許雅雲雖然現在是永盛大股東,卻幾乎不來公司。但是關於許雅雲的傳聞,卻經常傳到明薇耳朵里。
“金枝yù孽也,簡直是金枝yù孽。”蘇可晴用說書人的口吻說著,“許雅雲不是張董的閨蜜嘛,所以特別討厭甄惜。雖然張董死後,顧成均和甄惜的緋聞淡了很多,但是許雅雲可一直記恨在心。聽說甄惜想拍一部電影,要公司投資。但是許雅雲極力反對,最後顧成均也不了了之。”
“甄惜豈不是氣急敗壞?”明薇倒是很樂意說甄惜的八卦,並且一向不吝嗇挖苦她。
“可不是嗎?聽說和顧董大吵了一場呢。對了,我還聽人說,顧董要重新出山了。”
“顧成均終於開始接新戲了?”
另外一個室友cha進來,“顧董因為太太的事,也歇了快半年了,大家其實都盼著他回來呢。”
“半年哀悼期也足夠了啦。”蘇可晴聳了聳肩,“不就死了個太太嗎?他還愁找不到老婆?”
室友嘻嘻笑,“是呀,要給你機會,你也會巴巴地送上去。”
“別說你不想!”蘇可晴剜了對方一眼,“顧成均年輕英俊,是國際有名的大明星,現在又是永盛老闆。這天下你能找出幾個他這樣完美的人?”
室友笑了兩聲,也認真思考起來,“哎呀,顧少這麼完美的男人,什麼樣的女人才配得上?”
“不好說。”蘇可晴壓低了嗓音,“舞蹈組有人和我說,就因為顧董命太好,太硬,所以才把太太給……你們懂的。”
“真的假的?”女孩子們紛紛議論起來。
明薇聽不下去,起身去洗澡了。
她進浴室沒多久,一個室友回了宿舍,分發表格。
“張老師給我的,讓我發給你們。唐佑廷的單曲MV就要開拍了,公司打算在內部找女主角呢。有興趣試鏡的就填一下,放半身照一張。”
蘇可晴也替明薇領了一張表格。
發表的室友朝她擠眼睛,問:“你說周明薇和唐佑廷很熟,是真的?”
“算是吧。”蘇可晴羨慕地說,“他們的確認識。她喊唐佑廷叫師兄呢。”
“喲,嘴巴真甜。”那個女孩譏諷道,“舞蹈組有個女生是唐佑廷大學師妹,和他說過幾句話。現在那個女生逢人都說會選自己做女主角。周明薇巴結唐佑廷,八成也是存了這個心思。”
“不是吧……”蘇可晴喃喃道,“我看她人挺老實的,成天上課,不關心是非。”
“人家心眼多,深沉唄!”女孩恨鐵不成鋼地推了蘇可晴一把,“你等著瞧好了。她那樣不動聲色的,上位最快了。”
蘇可晴回了房,坐在chuáng上發呆。
明薇得到顧成均的關注,明薇和唐佑廷有jiāoqíng,明薇是譚立達特招進來的……
周明薇有點特殊,她是知道的。她本來也以為明薇會是一個高傲自戀的女孩,沒想到卻是一個謙和低調的人。明薇只提起過唐佑廷一次,也從不炫耀她的其他優勢。她學習的確比周圍人都要努力得多,受到老師的喜歡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娛樂圈並不是你認真努力就會有機會出頭的。機遇實在太重要了。而對任何一個人來說,周明薇這樣沉穩而優秀的人,都是最大的競爭對手。
蘇可晴不知道坐著沉思了多久,直到明薇進來把她驚動。
“一個人發什麼呆呢?”明薇擦著頭髮,“趁著浴室暖和,你也快洗了吧。”
“哦,好。”蘇可晴慢吞吞地站起來。
明薇背過身擦頭髮。蘇可晴咬了咬牙,把一張表格揉做一團,丟到了廢紙簍里。
年末將至,公司上下都很忙。已經出道的藝人為聖誕和元旦跨年晚會做著準備,培訓老師這個時候優先照顧出道藝人,反倒讓練習生們可以略微偷懶。
明薇她們練習空餘,都會跑去幾個大排練室看前輩們排練。別的女孩子看偶像,明薇卻是看那些當年由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孩子們。
比如男子偶像組合“極光少年”,女子偶像組合“LadyAnne”。這兩隊金童玉女的組合都是明薇當年親手建立,並且捧成國內最當紅的青chūn偶像團隊。他們都會在明年初出新專輯,LadyAnne還會開始亞洲巡迴演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