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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素看了,嘆了口氣,彈了一個響指。

  王治平幽幽轉醒,看到那個藍裙少女。他還沒疑惑,只是出於憐香惜玉的本能,關切地問:“同學,你怎麼了?摔著了?”

  靈素冷笑。

  王治平伸手去扶那個少女。少女突然抬起臉來,楚楚可憐地問:“你不認識我?”

  王治平撓了撓頭,“同學……你是哪位?”

  少女更是悲切,一味哭泣,不回答他。王治平只有向旁邊的靈素求助。

  靈素臉上一抹含蓄的譏諷,說:“你回頭看看身後就知道了。”

  王治平依言轉過身去。他的身後是一副海市蜃樓:英俊的男生在球場上意氣風發,惹得芳心無數。忽然球脫手,滾到一個女孩子腳邊。他追了過去,從女孩子手上接過球,隨口一句:“同學,你這身衣服真好看。”

  只為他這一句話,女孩子日日穿那條藍色裙子守侯cao場邊,可是男生卻再沒留意過她。

  一日,男生的球又脫手,滾得極遠。女生立刻追過去,一心想揀到球,好有機會男生說話。她一門心思跟著球跑,沒有留意到一輛車疾駛過來……

  男生隨後趕去,只見車禍,不知緣由,自顧揀了球,同qíng片刻就離去了。

  海市蜃樓漸漸隱褪去。王治平呆若木人。他本來就是沒心沒肺的人,哪裡知道自己無意惹了這麼一樁血淋淋的qíng債。

  靈素同那少女說:“你看看,這樣的人,值得嗎?你耽擱了投胎時間,吃虧的還是自己。不論做人還是做鬼,都得往前看。”

  少女抹著眼淚,點了點頭。

  “你走吧。”光圈褪散。少女沖靈素鞠了個躬,依依不捨地看了王治平一眼,身影漸漸隱去。

  王治平好久才如夢初醒,一個哆嗦,又跌坐在地上。

  靈素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然而這件事並沒有結束。

  期末最後一門考試結束,馮曉冉叫靈素到段珏那裡去,大家聚在一起吃頓飯。

  那日極冷,雨加雪。靈素jiāo卷出來,感覺一下掉進了冰窟窿里。她拉緊大衣,頂著風雪走在路上。

  剛走到一個偏僻地方,有人喊住了她。轉過身去,看到了王治平。

  王小生半個月不見,似乎瘦了些,有點憔悴,不知道是為誰害了相思。他身邊還站著一個中年男人。那男子相貌平凡無奇,戴著墨鏡,面露凶煞。

  靈素看到男子周身籠罩著一層綠氣。她嘆了一口氣。

  王治平指著靈素對那個男人說:“就是她。大師,那天就是她對我施法!”

  男子點了點頭,慢慢走過來,上下打量靈素。

  “不錯,果真是個妖jīng!”

  靈素啞然,不知道該罵他,還是該謝他誇獎的好。

  王治平還一臉天真,問道:“是什麼妖jīng?”

  靈素也好奇。就聽那“大師”說:“是個千年道行的狐狸jīng啊!”

  靈素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乖乖,她還不是普通的禍水!

  王治平很緊張:“大師,她是不是對我施了媚術?你快收了她啊!”

  “大師”搖搖頭,說:“這個妖jīng道行深厚,不是普通法術能對付的。”

  “那怎麼辦?”王治平大驚失色。

  “不怕。”大師手一揮,“就沒有我張天師收不了的妖!”

  靈素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唱到這裡,終於開口道:“這位先生,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男子板著臉,冷哼一聲:“不用狡辯了,今天一定要收了你,省得你在校園裡為非作歹!”

  靈素深覺荒唐,橫掃他一眼,不置一詞,轉身離開。

  男子見狀,從口袋裡抽出幾張符,嘴裡念念有聲。符紙呼地燃了起來,帶著綠色火苗向靈素撲了過去。

  靈素轉身手一揮,火苗立刻熄滅,符紙飄落到了地上。她姿勢如行雲流水,烏黑長髮在風雪中飛舞,頗有幾分凜冽冷艷,不可侵犯之姿。

  男子大驚,叫道:“厲害!”緊接著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柄古拙的桃木短匕,一揮之間,bào長成三尺青光劍,只見jīng光洌洌,寒氣bī人。

  這時王治平卻把他拉住了。

  “大師,你不可以殺人啊!殺人是犯法的!”

  男子殺紅了眼,將他一把推開:“我殺的不是人,是妖!就讓你看看她的原形吧!”

  他大喝一聲,沖了上來,定是要將那個女孩子一劍穿心。

  靈素嫣然一笑,“劍倒是好劍。”

  她隨手唰地撕了一頁紙,往空中一扔,化做一隻小鶴。劍刺過來,正中小鶴。紙鶴頓時化做閃亮齏粉,消散無蹤。那個男子也被那股力量震得後退好幾步。

  靈素無意戀戰,接著這個機會又想走開。沒想男子還不罷休,叫喊著“休想逃”,一邊掏出一個罐子打開,向靈素潑去。

  靈素這才臉色一變,急忙後退。可是一不留神腳下踩到一塊石頭,身體失重,仰身就要倒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手在靈素背後扶了一把,一個什麼東西從她身後飛出去,張開結界,將那污濁的液體全部擋了下來,披頭蓋腦地反淋了王治平和那男子一身。

  靈素長長呼出一口氣。

  背後那個聲音道:“喂!這樣欺負女孩子,太損yīn德了吧?”

  王治平被那污水嗆了一口,五官都皺了起來。那位“張天師”更古怪,臉色青白,見了鬼似的不住哆嗦,兩眼翻白,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靈素驚愕地“咦?”了一聲。

  身後的男生笑道:“我加了點東西,夠他受的了。”

  那是個瘦瘦高高的男生,戴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卻依舊顯得俊秀斯文,讓人頓生好感。他沖靈素擠了擠眼睛,道:“同學,你心腸太軟了,對待這種東西,絕不可手下留qíng。”

  說話間,“張天師”聲聲哀叫起來,滿地打滾,身子竟然越縮越小。靈素從來沒見過這架勢,好奇地瞅著。只見就像電影裡演的一樣,男人身體縮進衣服里,一陣哆嗦,一隻碩大的灰老鼠從領口竄出來,驚慌地吱了幾聲,飛快逃竄。

  男生嘿地一笑,揮手彈出什麼東西,擊中老鼠。老鼠慘叫著打了幾個滾,溜進了灌木叢里。

  王治平也目睹全程,嚇得面無人色,連聲問:“這是什麼?這是什麼東西?”

  男生譏笑:“老鼠你都不認得?”

  靈素也笑了起來。

  王治平指著他們,驚駭道:“你們又是誰?你們不要殺我!”

  靈素嗤之以鼻:“殺你做什麼?你走吧,我以後不想再見你。”

  王治平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走了。平日裡那麼風流瀟灑的人,這個時候也láng狽不堪。

  靈素嘆口氣。這下,怕又要謠言四起了。她不惹是非,是非總是來惹她。

  她對那個男生鞠身道:“謝謝你。”

  男生笑笑:“舉手之勞,大家是夥伴,應該的。”

  算起來,靈素還是第一次和同道中人正面接觸。

  母親是從來不和這些人來往的,也從來不提。母親口裡的沈家女子總是帶著曖昧的贖罪色彩在那座南方都市裡默默生活。後來她故去了,留下一本札記,只有寥寥幾筆提到過:“沈家祖上南遷至此。祖母偶爾會懷念幼時玩耍的庭院和那青翠山林。她記憶里,家廟香火不熄,芳香浸入衣襟……”

  有家廟,那就是大家了,可是關於家脈傳承的異能,卻隻字未提。

  靈素看著眼前熱qíng洋溢的男生,不由生出幾分親切來,便沖他一笑,道:“你幫我大忙,還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男生一聽,嘿嘿一笑,說:“謝我倒是容易。”

  靈素覺得新奇,順著地問:“怎麼謝?”

  男生張口道:“你可以借我點錢嗎?”

  “啊?”

  男生終於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剛才一急,把最後兩個硬幣打那隻老鼠了。我是C大的,沒錢坐公車了。”

  靈素過了會兒才長長“啊”了一聲,不禁笑起來。

  男生穿著有點單薄,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靈素看他可憐,心底一動,說:“我請你吃飯吧。”

  馮曉冉看到靈素身後的男生時,表qíng可用震驚來形容。靈素平時不聲不響的人,卻給她來這麼大一個驚嚇。

  男生沖她眼光燦爛地一笑,老熟人一般,脫了鞋子,尋著菜香往裡走去。

  馮曉冉一把拉住靈素,“怎麼回事?”

  靈素又冷又餓,長嘆一聲:“一言難盡。”

  馮曉冉來了興致:“我看他挺帥的,哪個學院的?你們怎麼認識的?”

  “你想哪裡去了?”靈素嗔道,“回頭再和你說。你放不放我進去,我都快凍死了!”

  馮曉冉拉著她不放:“說清楚了才給進去!沒良心的,談戀愛了都不告訴我!眼光倒不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溫文儒……”

  雅字尚未出口,就聽里廂那男生口氣老道地說:“羊ròu湯鍋,適合放點大蔥蘿蔔,胡椒香菜。來,大哥,我要這塊ròu。”

  馮曉冉張口結舌,看向靈素。

  靈素疲憊地嘆氣,往裡走去。

  裡面,爐子上熱騰騰地煮著一鍋羊ròu湯,那個男生早坐下正碰著一個大碗,仰頭咕嚕咕嚕把湯喝盡。完了一抹嘴巴,道:“總算暖和了。”

  段珏看著好笑,說:“兄弟,今天才三度,你也穿得太涼快了。”

  “沒辦法。老闆原來說這個月發補助,結果又跳票。月光族代言人。”

  “你什麼專業的,跟的哪個老闆?”

  “我是C大的,原來學外語,現在讀古代文學的研究生。”又說了一個人的名字。段珏點點頭,說聽說過,挺牛的。

  男生笑道:“系裡他最年輕,牢騷最多。做古文學的,總在年紀上吃虧,越是古董越權威。”

  馮曉冉坐在他對面,熱qíng招呼道:“儘量吃吧,別客氣。靈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對了,你怎麼稱呼?”

  靈素手一抬,卻啞然了。

  他叫什麼?

  男生嘴裡正包著一塊蘿蔔,急忙一口吞了,說:“我叫華清。清華倒過來就是我。”

  他扭頭問靈素:“你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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