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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諾完全遺忘了醫院裡眾人,跟著青毛上了車,一路開到市中心解放路,然後在一棟漂亮嶄新的寫字樓前停了下來。電梯一直上到十六層,一戶門前站著兩尊黑西裝的門神,那必然就是歐陽少爺所在之地了。

  許諾鄙視:“倒是越來越會擺派頭了,港片看得太多了。”

  青毛送許諾進去,自己倒不敢冒失往裡闖。裡面是高級公寓,裝修得隨時可以上家裝雜誌。有一個古董家具愛好者的後爹,許諾也挺識貨的,很快就看出那茶几和電視櫃沒個好幾萬恐怕是下不來的貨。

  “真是發大了。做餐館居然這麼賺錢,我們家怎麼還那麼窮?”許諾碎碎念,在那茶几上好一陣摸。

  屋裡空空沒人,許諾喊了幾聲歐陽烈,也沒人應,她便去浴室想洗把臉。

  花玻璃門一拉開,入眼就是一個只圍著一條白色浴巾的luǒ男背影,深麥色的肌膚,肩膀寬闊,肌ròu結實有力。

  許諾啊地驚叫一聲,趕緊退出去。歐陽烈追過來,攔下她要關上的門,要笑不笑道:“叫什麼呢?被看的可是我!”

  許諾和他再親近,也是女生,不敢看他還掛著水珠的結實胸膛,眼神四處亂瞟。

  歐陽烈給她這樣逗樂了,笑著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回到浴室,出來時已經換了家居衣服。

  許諾看他,那張英俊的面孔已經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取而代之的是沉穩和理智。身材比以前還要高大矯健了一些,身上的衣服樣式簡單,卻也素雅清慡,完全不是以往的風格。

  許諾恍惚中覺得,眼前的這個人,真是脫胎換骨了。

  “哇!英國真的這麼神奇?”

  歐陽烈笑著丟了一罐汽水給她,“怎麼,認不出我了?”

  許諾老實說:“若是走街上,我還真不敢貿然認了。對了,你的傷怎麼樣了?”

  歐陽烈當年是因為車禍重傷,才出的國。

  歐陽烈摸了摸胸口,說:“斷的肋骨有時候會疼,其他都已經沒有大礙了。”

  那場車禍許諾並不在場,一切消息都是聽說來的。青毛告訴她,歐陽烈的車子開到岔路口,一輛卡車突然倒車,歐陽烈的車頭就鑽到了那輛大卡車下。幸好歐陽烈反應快,及時剎車,後面跟上來的兄弟又立刻搶救,他才保住了小命。但是他送到醫院去的時候,也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全身多處骨折,大出血。歐陽媽媽當場就暈倒了,也給送去搶救。

  許諾那時是在歐陽烈醒後才知道的消息,青毛吞吞吐吐地說:“烈哥昏迷前說了,不要告訴你。”

  許諾跑去醫院,看到歐陽烈包紮得像一個木乃伊,兩眼腫成一條fèng,昏迷不醒。她像小狗一樣守了他一個禮拜,直到他出了重症監護室。人前還好,回了家抱著枕頭哭成一個淚人,這事歐陽烈也不知道。

  歐陽烈問:“這兩年還好嗎?”

  許諾說:“不是都有通郵件嗎?”

  “想聽你親口說說。”

  “也沒什麼特別的。”許諾說,“剛進大學的時候有點不適應,我人呆,沒辦法。現在都好了。家裡人也都好,外公的血壓有點高,吃了你寄來的藥,似乎好多了。還要謝謝你了。”

  歐陽烈笑著看她,“似乎長高了,也比以前漂亮。”

  “你跟著英國人學會說恭維話了。”

  “才不會làng費馬屁在你身上。”歐陽烈笑意更深。

  眼前的女孩子比兩年前要高了一些,瘦了一些,臉上也不再是那麼一團稚氣。大大的眼睛還是那麼清亮,帶著憨厚和純真,就像一汪泉水一樣。歐陽烈想,她就像是一個小饅頭,一點一點地發酵,你還真不知道她將來會長成什麼模樣。

  許諾問:“我聽說你家老頭已經調回上頭了,你怎麼還留在這破地方?”

  歐陽烈打開冰啤酒,喝了一口,“老頭做官,當然要往中央走。我混江湖,還是小地方自在。”

  歐陽烈的爺爺是老革命,他家三代都是老來子,又都是單傳,寶貝得和什麼似的。他爺爺活著的時候,一家人在北京呼風喚雨,想必也是做過不少惡事,得罪了不少要人。所以老太爺一死,他爹就給連著貶,一路貶到許諾他們這個小縣城來做官。

  許諾高二的時候,歐陽老爹就通了關係,從縣裡回到了市里。許諾讀大一的時候,他老人家又回到了省里,這速度不可謂不快啊。歐陽烈是個江湖làng子形象,卻表示自己像賈寶玉同志一樣厭惡官場,不屑與他爹為伍。於是他開餐館開酒吧,做個生意人,一個很有水分的生意人啦。

  許諾那些年更著歐陽烈到處跑,不過她本來就是一個孩子,歐陽烈從來不讓她沾上不該沾的事。許諾也聰明得從來不過問,即使聽到了什麼,轉頭也立刻忘掉。

  這也是歐陽烈最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歐陽烈進屋拿了一個不小的方盒子遞給許諾,說:“我陪我媽去歐洲旅遊,在奧地利買的。導遊說這玩意兒好,適合姑娘戴。你看看吧。”

  許諾打開看。神喲,藍紫色水晶耳環項鍊手鍊一全套,每道光芒都組成一個“貴”字。許諾受邱小曼多年薰陶,也是認得施洛華士奇那幾個英文字母的,這下下巴都要掉下來。

  她捧在手裡,滿臉歡喜,“這個漂亮,小曼一定會喜歡的!”

  歐陽烈嗆到,“你說什麼呢?這給你的!”

  “給我的?”許諾叫,“你沒事吧?”

  歐陽烈又在她腦門上彈了一記,“你腦子才有問題呢。你是女人嗎?男人送首飾,你給我擺什麼表qíng呢!欠揍!”語氣倒是很輕柔的。

  許諾捧著華麗的水晶咋舌,“又不是你生日,又不是我生日,gān嗎突然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

  歐陽烈笑,“這還只是水晶的呢。要是鑽石……”

  “要是鑽石,我倒是要了。”許諾很得意,“然後趕緊轉手賣了,拿那錢再買點鑽石。要知道那玩意可是挖一顆就少一顆的,年年漲,炒它可比炒股安穩多了。”

  “胡說什麼呢!”歐陽烈揉她的腦袋。他比許諾高出許多,對她總像老鷹對小jī似的,“我的東西你都給我收好了!”

  十

  許諾還是不解:“gān嗎不送給小曼,她才適合這些東西啊。”

  歐陽烈點了根煙,問:“她最近怎麼樣?”

  “老樣子啊。”許諾說。

  歐陽烈恩了一聲,又問:“那個小白臉呢?”

  許諾不高興,“浩歌才不小白臉!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麼五大三粗的!”

  “聽你這口氣,還暗戀人家呢?”

  許諾紅著臉,“沒有的事,我早死心了!我現在只想把書讀好!”

  歐陽烈說:“這麼年輕,沒有壓力,不戀愛,太可惜了。”

  許諾反問他:“你呢?有對象了嗎?”

  歐陽烈搖頭,“都看不上。”

  “你在國外這些年,竟然為我守身如玉?”

  歐陽烈十分配合,“是啊,曾經滄海難為水。”

  許諾嚇一跳。歐陽烈沒了一身痞起已經夠叫她不習慣,現在居然出口成詩,簡直像一個驚雷砸到她的頭上。她這才明白青毛話里的意思,歐陽烈真的變了。

  “被嚇成這樣?”歐陽烈覺得有趣極了,大笑不止,“以前的和現在的我,你喜歡哪個?”

  許諾仔細思考這個問題,“以前你會用摩托車帶我到處跑。”

  “現在無非摩托車換汽車了而已。”

  許諾便嫣然一笑,“那就好。”

  歐陽烈笑,“你這丫頭,還是那麼實在,我怎麼放心你?”

  “放心我什麼?”

  放心把你jiāo給那些莽撞的男孩子。歐陽烈沒說出口。

  許諾想了起來,說:“烈哥,小曼聽說你回來了,想見見你。”

  “是嗎?”邱小曼和歐陽烈關係比較曖昧,兩人平時沒什麼來往,不過小曼若有什麼請求,歐陽烈都會幫忙。賣許諾的面子也好,憐香惜玉也罷,總之大家都把小曼當做他歐陽烈罩著的人。

  “小曼大專最後一個學期,想來你的酒店實習。”

  “她在哪裡讀書來著?”

  “就在市里。”許諾報了一個校名,“怪可惜的,高考差了五分,又沒條件復讀了,只好去讀了一個酒店管理。”

  “她家還是那老樣子?她爸還是老打她?”

  許諾提起這事就來氣,“她高考一完就搬到我家住,上大學後就沒再回過家。她爸倒還是老樣子,天天喝酒。小曼現在在鎮裡茶館打工,住宿舍的。烈哥,你安排她來你的酒店做事,至少條件比茶館好多了。”

  歐陽烈低頭抽菸,“怎麼讀了這麼一個專業?”

  許諾苦笑,“她哪裡有那麼多選擇?”

  歐陽烈看著她的神qíng,“我安排一下吧。”

  許諾歡呼起來,跳過去摟住歐陽烈的脖子。

  歐陽烈接住她,手裡沉沉的,笑道:“真是泰山壓頂了!”

  許諾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一看是熟悉的號碼,趕緊接了過來。

  “浩歌?啊對不起!我在烈哥這……恩……啊你都找過來了?好的我這就下來!”她掛了電話,“浩歌來接我。我先走了。”

  歐陽烈又點了根煙,冷哼一聲。

  許諾穿鞋,“你也少抽點,酒也少喝點。花錢損健康,腦子被驢踢過了?”

  許諾帶上門走了。歐陽烈對著空氣gān笑,卻是把煙擰滅在了菸灰缸里。

  “這個驢脾氣。”他開門追過去,“等著,我送你下去。”

  等兩人下了樓,秦浩歌也趕來了。車還沒停穩,就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摟著許諾的肩從大樓里走了出來。那個男人又拉著她的手不放,塞給她什麼東西,話說個不停。

  秦浩歌臉色一沉,拉開車門下了車,高聲喊:“諾諾!”

  那兩人都望了過來,男人的目光十分冰冷。許諾倒是一笑,同歐陽烈揮揮手,往秦浩歌這裡走來。

  歐陽烈忽然一把拉住許諾,說:“最近要突擊檢查衛生,叫你們家注意一點。”

  許諾點點頭,“我記下了。回頭聯繫。”說完頭也不回地朝秦浩歌跑去。

  歐陽烈看到那個秦浩歌趕緊拉著許諾上了那輛小破車。許諾沖他揮手,車很快就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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