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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諾作茶壺狀指著他,“你,花姑娘的gān活!”

  林天行淚奔。許諾嘎嘎地笑。

  劉錦程終於啃完了鴨脖子,拍了拍手,帶頭把衣服一脫,雄赳赳氣昂昂道:“走!游泳去!”

  許諾上了一趟樓,下來時已經把游泳衣換好了。小林子不會水,但是還是可以在水裡泡泡的,於是從劉錦程那裡借了一塊泡沫板子。三個人一狗奔至鎮西門口的一個大水灣。

  那裡自古就是孩子們的玩水聖地,現在都快半夜了,水裡還和下餃子似的都是人。劉錦程熟門熟路拐到一處僻靜的水域。一片青糙地,幾塊大石頭,一株老榕樹垂著根須,不遠處的水鳥被他們驚起,哇哇叫著飛走了。

  劉錦程把毛巾一丟,做了幾個熱身運動。許諾趕緊捂耳朵,念道:“來了,又要來了。”

  “什麼來了?”林天行不解。

  話音未落,只聽劉錦程氣吞山河地大吼一聲:“江湖我來啦——”然後轟隆嘩啦地跳進水裡,漸起老大一朵làng花,把林天行他們澆了個半濕。

  林天行苦笑,“這都是什麼嗎?”

  “呆站著gān嗎?”許諾在他背後用力一推,林同學就和一塊石頭一樣落進了水裡。許諾和大寶也跟著跳了下去。

  小水潭不算淺,都沒過林天行的肩膀。他一邊享受著清涼的河水,一邊神經緊張地在水裡踮著腳,生怕行差踏錯就此萬劫不復。

  許諾和劉錦程一口氣來來回回遊了兩趟,這才停下來玩水,一下鑽密子,一下打水仗,好不熱鬧。林天行好奇地瞅著,許諾那圓滾滾的身體在水裡卻出奇地靈活,上鑽下竄,就像一隻圓肥皮毛光華的大水獺。他回味著自己這個比喻,很不厚道地嘿嘿怪笑起來。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許諾停下來轉過頭去。林天行像根浮標似的立在水裡,手緊緊扒著泡沫板子。

  劉錦程大笑,“林哥,有我們倆在,淹不死你。你好歹學學踩水嘛。”

  林天行的男xing自尊受到挑戰,立刻雙腳蹬水。還沒蹬兩下,手裡的泡沫板子滑開,咕咚一聲人就沉水底去了。

  許諾還在點頭表揚,“瞧,學得真快。”

  可是緊接著看到林同學的手在水面上揮舞。她和劉錦程嚇一跳,趕緊鑽水下去,把林天行撈出了水面來。

  林天行喝了幾口水,蔫了,下意識地抓住人不放,只覺得懷裡那人ròuròu的,軟軟的,皮膚細膩光滑地得像魚一樣,讓他忍不住摸摸捏捏,捨不得鬆手。然後他就被一記北斗神拳揍飛了。

  劉錦程惋惜地搖頭,“嘖嘖,姐你下手也太狠了,還專打臉!”

  許諾冷笑,“打不死這個yín賊!”

  yín賊林氏就在水裡像一個被魚咬住的魚漂一樣上下沉浮,水面上咕嚕咕嚕冒泡泡。

  劉錦再度把他抓上來,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敬佩道:“林哥有膽識,母老虎的豆腐都敢吃。捨生取義千古第一人啊!”

  林天行一牛高馬大的小伙子,此刻有氣沒力,很沮喪。他小心翼翼看許諾,許諾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天色也暗,臉紅沒紅,誰也看不見。

  林天行老實地說:“對不起啦。”

  許諾繼續哼哼,就像鼻子不通。

  林天行在心裡呸呸呸,自己剛才是給什麼迷了竅了,不就是皮膚好嗎?圓滾滾的ròu球有啥好抱的?想著,還是不禁看自己的手,老實承認那手感的確不是普通的好,她倒不是一無可取的。

  糙地上傳來腳步聲,一個男生說道:“是諾諾他們。”

  水裡的人紛紛望過去。劉錦程高聲招呼:“秦哥,邱姐。”

  秦浩歌從矮樹林後面走了過來。許諾還穿著游泳衣呢,她趕緊蹲在水裡,只露出下巴以上部位,低聲招呼了一聲浩歌。

  林天行豎起耳朵,轉過頭去打量那個男生,上下左右,重點在秦浩歌的臉上徘徊掃描。

  秦浩歌被看得不大自在,咳了一下。

  “大家都在呀?”邱小曼也從樹林後面繞了過來,手裡還提著一盞小燈籠。她穿著白色大蓬裙子,纖腰盈盈不足一握,披著蓬鬆的頭髮,一雙大眼睛仿佛月下湖水,整個人像是從八十年代的舊掛曆里走出來的女郎一般,別有一番風韻。

  林天行看到她,明顯地一愣。他的表qíng全落在了許諾眼裡。

  秦浩歌側過身去,很自然地牽住邱小曼的手。林天行這才回過神來,鬼使神差地瞄了許諾一眼,許諾回瞪他,眼睛裡迸she幽藍的怨火,嚇得林天行趕緊學著大寶一樣刨著水上了岸。

  邱小曼只看到一個男生嘩啦一下從水裡站起來,寬肩長腿,修長勻稱,不由微微吃驚。等到看清林天行的面孔,她臉上也不禁有點發熱。

  “這是誰呀?”她笑問。

  劉錦程說:“這是林天行,人家是遊客,丟了錢包,在咱們家打工賺路費呢。”

  林天行對邱小曼點頭笑了笑,說:“我聽你說話帶點口音,家裡是上海人吧?”

  邱小曼呵呵笑道:“我媽是上海人。”

  許諾和秦浩歌都微微吃了一驚。邱媽媽是邱小曼心裡永遠的刺,她從不在人前提她的。

  林天行這廝也牛,再度開口時已經是一口吳儂軟語了,“阿拉爺啊是上海寧啊,當年了了上海灘,撒寧伐曉得林噶啊。”(我爸也是上海人啊,當年上海灘,誰不知道林家啊。)

  許諾瞠目結舌,就像突然看到大寶開口說人話似的。

  邱小曼兩眼發亮,興奮了,“啊是紅館的林噶啊!我小辰光聽阿拉娘剛夠呃。儂居然林噶呃後寧啊!”(是不是紅館的林家啊!我小時候聽我媽說過的。你居然是林家後人啊!)

  林天行打了jī血似的興奮了,“是阿拉哦里相呀。儂哦里相吶?”(是我們家啦。你家呢?)

  邱小曼含蓄地說:“小市民啦,阿拉娘西了早。我幫姥爺哦里相老早麼聯繫了。”(小市民啦,我媽早死了。我和姥爺家早沒聯繫了。)

  許諾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德語考試現場一般,一頭霧水,趕緊請教秦浩歌,“都說的啥呢?”

  秦浩歌雖然受女朋友薰陶已久,可也只聽得半懂,勉qiáng翻譯道:“好像是,你朋友家早先在上海很有名氣。”

  邱小曼眼睛一直盯著林天行,倒是說回了普通話,“你是一個人來的啊?這裡是有小偷摸遊客的包呢。你聯繫了家人了嗎?”

  林天行說:“我出來玩玩而已,不用叫家裡人擔心啦。反正有許諾收留我嘛!”說著身出手去,想在許諾的頭上或者肩膀上拍一拍,表示兩人階級感qíng深厚。可是許諾把身子一扭,魚一樣地滑開了。林天行只好傻兮兮地拍了一下水。

  邱小曼問:“那你現在怎麼辦啊?在許諾家工作,挺辛苦的吧?”

  林天行哪裡敢說是,“沒有!沒有!吃的好,住的好,還能上網玩遊戲。小日子過得挺紅火的。”

  邱小曼被他逗得呵呵笑,對秦浩歌說:“你瞧這人真有意思!”

  秦浩歌看著她笑得那麼開心,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邱小曼嬌媚地瞪了他一下。

  邱小曼說:“小林,咱們這鎮子小,大家都是親戚,你又是客,有什麼需要,只管說就是。”

  林天行有點感動。他來了兩天,基本處於失落和被許諾奴役的狀態下,這時聽到這麼親切的問候,難免熱淚盈眶。

  邱小曼又說:“你看起來也不像大少爺嘛。”

  林天行自嘲道:“什麼大少爺?我家房子連我爺爺一起,都在文革時沒了。我爹是知青,我媽是工人家庭出身,我們家很一般。”

  “哦。”邱小曼說,語氣有絲掩不住的失望,“那,以後大家一起玩啦。”

  幾個人聊了幾句閒話,然後秦邱兩人又手拉手甜蜜蜜地先走了。

  許諾看著秦浩歌離開的方向,眼睛有點發紅。

  林天行抱著泡沫板小心地游過去,在她耳邊說:“你也別看了,看穿秋水,那都是人家的了。”

  劉錦程立刻替他捏了一把汗,可是許諾十分難得地沒有發火。她悶悶地嘆了一聲,居然說:“你說的也沒錯。”

  林天行見狀,膽子又大了些,“人家那女朋友多漂亮啊。我和你說,男人都是視覺動物,找對象就挑賞心悅目的。什麼頭腦啊,內涵啊,能力啊,那都是輔助條件。”

  許諾繼續點頭,“你都這麼說了,那想必是了。”

  林天行一副知心哥哥的架勢,安慰她道:“你也別太絕望了。男人也有關注心靈美的,你將來總會遇到一個合適的,能欣賞你,並能忍受你的bào力的……”

  許諾yīn森森地回過頭去。林天行拉著劉錦程逃上岸,抓起衣服就狂奔而去。

  許諾嘆了口氣,深呼吸,然後把自己埋進水裡。

  午夜清涼的河水徹底包圍著她,寂靜之中她似乎可以聽到魚兒在水底的呢喃,水糙輕輕拂著她的腳,一個一個泡泡從她鼻里嘴裡冒出去,飛快上升到水面,然後化做虛無。少年人本該無憂無慮的生活,被這熱氣一烘,細節的憂傷都膨脹擴大起來。而少年qíng懷也總是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在心裡翻湧。

  許諾一口氣呼盡了,出了水。她摸摸自己腰上的ròu,所有無奈和悲觀,都化做一聲嘆息。

  八

  第二日清早,許諾在chuáng上睡得正熟,門上突然響起驚天動地的敲門聲。

  許諾火冒三丈地去開門。林天行被她赤紅地眼睛嚇得不輕,趕緊說:“不是我!是你那秦浩歌!”

  許諾這才冷靜了下來,“什麼事?”

  “他在樓下,叫你一同和他去縣城看你們高中老師呢。”

  許諾愣了愣,喜上眉梢,趕緊往外沖。林天行眼疾手快拉住她,“姑奶奶,你穿這樣去見他?”

  許諾不以為然,她這身鵝huáng色印著小狗的睡衣穿了這麼多年了,秦浩歌少說也看見過二、三十次了。

  林天行搖頭,教育她:“三分皮相,七分打扮,不展現,人家怎麼知道你漂亮。真的,聽我的沒錯!穿裙子,高跟鞋,披頭髮。”

  許諾惱羞,“我又不要去勾引他!”

  “天下又不是他一個男人!”林天行氣魄豪邁地揮舞著雙手,“許同學,走出這個大門,外面滿大街都是年輕的男人。也許下一秒你就會遇見你生命中的那個他!”

  許諾冷嘲熱諷:“我前面只站著你。你肯英勇獻身收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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