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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你們學校里很多有錢的學生?會不會欺負人?”

  顧湘一下就想起孫東平那張欠抽的臉,“沒有啦。”她口是心非,“學習好的和學習差的,並不怎麼來往。”

  顧建國點了點頭,臉上帶了點愧疚之色,聲音更小了,“你別生氣,你林阿姨就是這個脾氣,口直心快,但是並沒有惡意……你爸爸我不爭氣,不會賺錢,她心裡有火,難免會衝著你發。你多體諒一下吧,就當爸爸欠你的。”

  顧湘聽在耳朵里,心裡像被割了一刀一樣痛。

  親qíng的沉重,生活的無奈,全都赤luǒluǒ地寫在了檯面上,她看得再清楚不過。

  她的聲音也壓得極低,只有這樣才能掩飾話語裡的哽咽,“我知道的,我都理解。爸你也不容易……”

  顧建國左右看了看,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十塊錢,塞到顧湘的襯衣口袋裡。

  “這是……”

  “噓——”顧建國小聲說,“拿著,去買兩件衣服吧。我看你都還穿著兩、三年前的舊衣服,都小了。進了新學校,也別讓同學們瞧不起。”

  “可是萬一林姨問起……”

  “就說是外婆送的。我這錢是打牌贏來的,她不知道。你拿著,買衣服也好,買點吃的也好。爸爸我也只能給你這麼多了……”說著,也不是不覺得愧疚的。

  那幾張輕薄的十元鈔票揣在顧湘的口袋裡,就像磚塊一樣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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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塵18

  大門打開,張其瑞發動車開了進去。院子裡面大樹參天,綠糙如茵,一花一木都修剪得非常整齊。碎石車道盡頭是一棟三層的歐美鄉村式別墅,有著寬大的屋頂和高高的煙囪。穿著制服的人在屋子裡進進出出,人聲喧鬧,一派繁忙的景象。

  車還沒停好,一個穿著米色套裝的中年婦人就迎了出來,端莊秀麗的臉上洋溢著愉悅的笑容。

  “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路上還順利嗎?吃了早飯沒有?累不累?”

  “媽,別急呀。”張其瑞笑著摟過母親的腰,“我人都回來了,有什麼話慢慢問就是。”

  張母看著出落得一表人才的兒子,自然是越看越開心,嘴裡卻數落道:“你也是的,陪安琦去旅遊,結果聽說一直沒好臉色。”

  張其瑞笑了笑,“安琦找你抱怨了?”

  張母聲音低了些,“她家和咱們家的jiāoqíng也有些年了。你就算是對她沒意思,也別掃了大人面子。”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只是南方悶熱,我覺得無聊而已。對了,家裡這是又要做什麼?”

  “哦,下午有個派對。”張母同兒子走進了屋裡。

  家裡到處都是酒店的員工,正有條不紊地布置著客廳和庭院。酒店裡的大廚也請來了幾位,已經在廚房裡忙活了起來。

  “架勢還弄得挺大的。”張其瑞四處望了望,“這是要招待誰?我怎麼都不知道。”

  “和生意沒關。”張母說,“今年姐妹會輪到我主持了,於是就打算在家裡招待那些太太們。”

  張其瑞看著母親。五十多歲的人了,看上去像四十出頭,從娘家直接到夫家,養尊處優,從來沒有經歷什麼風霜,所以還保留著一份天真,十分可愛。

  他摟了摟母親,“那你玩得愉快。我先去洗個澡。”

  張母在後面喊道:“今天的宴會你可得來!我那些姐妹們都會帶自家孩子來的。”

  張其瑞覺得好笑,“又不是幾歲的孩子了。”

  “唉,你這孩子怎麼就不懂呢?今天有好幾個不錯的姑娘也要來。”張母急道。

  張其瑞啼笑皆非,“不是都說了不要管我這事了嗎?”

  張母板起了臉,“你是我生的,這點都不能管了?你今天哪裡都不能去,絕對不能給我丟面子。”

  張其瑞後悔得很,早知道就不提前一天回來了。

  張母又興奮地說:“對了,有個人你肯定樂意見的。就是你方阿姨。”

  張其瑞揚起了眉毛,表示對這個名字沒有半點印象。

  “不記得了?就是孫東平的媽媽呀!”張母責備地瞪了兒子一下,“你們當初玩得這麼要好的……”

  張其瑞上樓梯的腳步頓了頓,“……是她呀!你光說方阿姨,我一時沒聯想起來……你們還有聯絡?”

  “好多年沒聯絡了。今年也是她主動聯繫上我的,說是要回國住一段時間。我記得你小時候挺喜歡她的啊,總說她做的魚比我做的好吃。”張母說起來,還有些不服氣,像個小女孩一樣,吃起了醋來。

  張其瑞忍不住又笑了,“媽,我瞎說的,不過是想讓你多給我做魚罷了。”

  “真的?”

  “當然!”

  張母單純,也很好哄,轉眼又開心了起來,“乖兒子,好好去洗澡,休息一下。今天熟人多,你可要為我長臉哦。”

  張其瑞無奈,搖著頭上樓回房。樓梯口正有個女員工在換鮮花,看到他走來,連忙站起來。張總的嚴厲是全公司出了名的,她肅然起敬。可是張其瑞只衝她點了點頭,就走了開去。女孩的臉一下就紅了。

  張其瑞關上房門,眼神已是一片清冷。

  孫東平的母親在孫東平十歲的時候就和他父親離婚了,嫁了一個英國人,移民去了英國。後來孫東平出了那事,她又把兒子也接去了英國。母子倆就此認了帝國主義做父,一去多年不返。

  如今她回來了,那孫東平呢?那傢伙還躲在英國嗎?

  他走進浴室,擰開了水龍頭。嘩嘩的水聲蓋過了外面的喧鬧聲。脫下的衣服丟進洗漱台下的藤籃里,浴室的大鏡子裡,年輕的男子身材修長,皮膚光潔緊實,肌ròu勻稱有力。要是張母看到,肯定又要發出我的兒子真帥這樣感嘆。

  的確,他已不再是八、九年前那個瘦高纖細的校園王子了。那些青chūn的,單純而天真的歲月,早就一去不返了。

  北方的秋夜降臨得比較早,五點過天就暗了下來。張家的院子裡已經是燈火通明,衣香鬢影。客人自然以女xing為主,那些一看就是家境優越、養尊處優的中年婦人們都打扮得高雅得體,端著香檳酒,淺笑低語,十分有風度。

  侍者有條不紊地穿梭於賓客之間,一道道jīng美可口的菜餚端上桌,惹得客人們贊聲不絕。

  “惠心啊,家裡開酒店就是占便宜,想找什麼樣的好廚子都方便。”

  “玉華,你誇獎了。這個日本廚師可不好找呢,是我兒子親自去日本請來的。”張母說起兒子,口氣自然而然地增添了幾分驕傲,“那孩子還挺講究的,酒店裡好幾個名廚都是他出國請回來的呢。”

  周太太忙贊道:“貴公子真是能gān啊。我看你和老張這下可放心了,家業有人繼承咯。”

  “能放心就好咯!”張母視線轉到周太太身後跟著的年輕女孩子,“這是你家千金吧?長得可真漂亮?今年多大了?讀書還是做事呢?”

  周太太立刻把女兒往前推了一把。女孩子穿著紅色小禮服,身材圓潤卻不顯胖,比起時下流行的骨感美人,要顯得貴氣許多。

  女孩有點不qíng願,瞪了母親一眼,這才回答張母的話:“阿姨好,我叫周明珠,今年二十四歲,心理學在讀研究生。”

  張母聽得甚是滿意,“居然還是高材生!玉華呀,你家姑娘好有出息啊!”

  “哪裡哪裡!怎麼也比過你家兒子。”

  兩家母親又互相讚美恭維了起來。周明珠有點無聊地站在旁邊,悶頭吃水果沙拉。她吃完了盤子裡的東西,轉過身又去盛了一份壽司。抬頭間,忽然看到一個穿著白襯衫的年輕男子從鮮花和人群間走了過來。男子容貌清俊得就像清晨的露水一樣。

  她心跳登時漏了半拍,然後立刻搖頭。一個理xing分析的人腦子裡居然會冒出這樣的詞,真是夠她覺得驚悚的了。

  “媽,你找我?”

  張母拉著兒子的手,介紹道:“這是你周阿姨,這是周小姐。”

  周太太立刻發出恰到好處的讚嘆聲:“天啊,其瑞都長這麼大了!多英俊的小伙子啊!我家明珠你還記得嗎?你們小時候見過一面的。”

  張其瑞當然不記得了,卻熟練應對道:“當然有印象。明珠是嗎?你長高了。”

  周明珠聽了就想笑,人長大了不長高,那就是侏儒了。

  周太太自然知道自己女兒又在想什麼,暗暗捏了女兒胳膊一下。周明珠擠了擠眼睛,心裡滿是厭煩。

  張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其瑞,我正要找你了。有個人,你肯定想見一見!”

  “誰?”

  張母臉上掛起神秘的笑,一邊拉著兒子的手,一邊回頭張望,“應該沒走遠,就在那邊的……啊,看到了!東平!東平!”

  張其瑞微微睜大了眼,順著母親的視線望了過去。

  高高的花架後,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正轉過身來。熟悉又陌生的容貌,驚訝大過喜悅的神qíng,甚至,那人在看到了張其瑞後,更添了一份不安。

  又是一個帥哥呢。李明珠悄悄往嘴裡塞了一個壽司卷。

  “你方阿姨果真把東平他們也帶來了。”張母興高采烈地朝那邊招了招手,“白天還說著了,晚上就真的來了。這也真是心有靈犀啊!”

  張其瑞臉上的笑忍不住帶上了幾分譏諷。

  他還真的回來了。勇敢地,做個男人了?

  那個叫孫東平的男人表qíng不甚自然地轉頭和花架後什麼人說了幾句話,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挽住了孫東平的胳膊。孫東平帶著一個年輕女子走了過來。

  “那是他未婚妻。”張母羨慕地解釋給兒子聽,“瞧瞧人家……”

  她的話在看到兒子臉上突然籠罩住的冰霜而停了下來。張其瑞的眼神銳利如刀鋒一般,嘴角還帶著笑,牙關緊咬,整個人就如同一張拉到極致的弓。

  有意思啊。周明珠又吃了一塊壽司。

  張母驚愕不解。這時候孫東平已經帶著未婚妻走到了跟前。那是一個很出眾的女孩子,一股濃濃書卷氣,嫻雅柔美,溫婉可人,是那種會討所有婆婆歡心的女生。

  孫東平和她,金童玉女一般站在跟前,面對著張其瑞。女子鼓起勇氣,沖張其瑞笑了笑,眼神有點閃躲,手則挽緊了未婚夫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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