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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漫天的煙火都映在那雙透明的眸子裡,更是映下我發愣的模樣。深邃妖冶的眸子仿佛帶有攝魂的力量,讓我的神智片刻空白。

  回過神來,他已經走出幾步遠,回頭一笑:“姑娘保重。”

  那低沉溫潤的聲音就像一杯醇酒,我心神一陣dàng漾。

  這個人,是誰?

  睿兒忽然猛地搖了搖我,“姐姐,你在看什麼啊?”

  我問:“剛才是那個人幫的你?”

  睿兒不知怎麼,露出一副厭惡的表qíng:“那又怎麼樣?那個人看姐姐的眼神好奇怪。”

  我笑:“人家幫了你,該心懷感激才是。”

  睿兒不甘心地嘟著嘴巴:“我就是不喜歡他。姐姐,我們回去吧。”

  我想他鬧了一晚上,也該累了,便帶著他回了王府。

  第5章

  父親的病一度很重,高燒咳血,我們幾乎以為他要不行了,可是開chūn暖起來後,他竟然慢慢又好了起來。

  太醫給他開的藥都極苦,需用文火慢煮。四娘就執紈扇耐心地扇著。

  父親有三個側妃和數名妾室。側妃因有品級,都出身官宦人家,比如這四娘,父親是江西按察使,出閣前當然也是千金小姐。

  若不是皇帝指婚,她這樣如花似玉的佳人,是不會輕易嫁給一個妻妾成群,人過中年的男人的。可惜了。

  我從她的手裡拿過扇子,對她說:“姨娘去休息一下吧,這裡有我。”

  四娘感激地看我一眼,悄悄走了出去。

  我坐在爐前守著火。父親在裡間chuáng上睡著,我可以聽到他不暢通的呼吸聲。

  我的父親,曾經也是馬上英姿颯慡的英俊少年,迷倒京都無數少女,也是這樣贏得的母親。可是現在又老又殘,躺在chuáng上喘息。

  “阿姜……”父親忽然喊了一聲。

  我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在喊四娘。我走進去,“姨娘下去休息了,我在這兒。”

  父親努力睜眼看了看我,“念兒?”

  “是我。”我扶他坐起來。

  父親喘了幾口氣,說:“也好。我這病是好不了了,有些話要對你jiāo代。”

  我皺眉:“胡說什麼。太醫都說您的病大有起色。”我推開窗戶,“你看,柳樹都綠了,桃花也開了。別說那些喪氣話了。”

  父親蒼白地笑著,“你是聰明孩子。”

  我從架子上抽了一本書,“來,我給您念故事吧。”

  “什麼故事及得上你娘的jīng彩?”

  我的手一抖。

  父親依舊清晰的眼睛盯住我:“本朝暗衛,聽令於令牌而非人。兩枚令牌,一塊在今上手裡,一塊在你娘手上。據說你娘將她的那塊令牌當眾燒毀在太平殿。可是,你知道的,皇上不信。”

  我深呼吸,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父親似乎鬆口氣:“你娘為這個才死的,你是我親生女兒,我不想你也被卷進去。”

  因為我是他的親生女兒,所以他還會關切我幾句。他早早放棄了權力,做一太平王爺,哪裡有想到會有這樣無力的今天。

  我服侍他喝了藥,他又睡下。我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剛出院門,差點和一個翠綠衣裳的少女撞上。對方劈頭就是一通抱怨:“十萬火急地gān嗎?老爺子還沒死呢!沒長眼睛嗎?哪個房的?”

  我淡笑:“正房的。”

  她一愣,嘴巴還是歪的,尚沒來得及收回來,一張俏麗的臉顯得有點怪異。這就是三娘的女兒,我唯一的妹妹,陳婉。

  父親很喜歡她。她活潑率xing,會纏著他撒嬌嗔笑。而我,他另外一個女兒,卻莊重刻板,死氣沉沉,不苟言笑。

  換我也會喜歡活潑的小女兒。再說我的母親又是他最不想去面對的一個人。

  陳婉就這樣被全家上下嬌寵得有點無法無天,橫行霸道。不過在我這裡,也許是忌憚我的身份,也許是害怕我的臉色,一向會有點收斂。

  可是如今形勢bī人,母親一死,她無所顧忌,便不再將我放在眼裡。

  她回過神來,冷笑道:“誰不知道姐姐是正房嫡出,活了十五年了,不用一再qiáng調吧。”

  我道:“這時候,即使是個粗使丫頭,也知道閉上嘴,安分守己做自己的事。那些死不死什麼的話,不想給你娘惹麻煩,就少說一點。”

  我往日的威嚴尚存幾分作用,陳婉不甘心地閉上嘴。她的娘雖然是側妃,可是娘家早些年被削了官,現已是平民。如今王府里亂做一團,做人總得為自己留腿路,陳婉跋扈,倒也不是傻子。

  陳婉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我們的故事很長,沒法一一道來,無非是細小往事積少成多。其實,王府里的兄弟姐妹,我也只同睿兒貼心。

  陳婉嘴巴不好說,只有瞪我一眼,扭頭就走了,肯定是到三娘那裡哭訴去了。

  如果說二娘庸俗,那三娘就是狡詐刁鑽,家裡風波多有她挑起。我幾次見她去找四娘的麻煩。好在四娘為人小心慎重,頗能隱忍,從來不和她計較。

  那天下午我經過後院,就聽見三娘大著嗓門在教訓下人:“說了多少次了你們都不聽,這耳朵有沒有長在腦袋上?你們以為這王府就是那麼好待的?下次要再犯,統統亂棍打出去,省得人家說我們三房沒有規矩!”

  睿兒跟在我身邊,聽著皺起眉頭,“誰又得罪三娘了?”

  我笑:“她要發火,還用人得罪?”

  睿兒說:“我討厭這裡。姐姐,將來我有了自己的子爵府,就在裡面給你修一個漂亮的院子,接你一同住,再也不理王府里的人。”

  我可愛的睿兒,那時候我恐怕早為別□了。

  荷花開到最盛的時候,太子弘奉旨出使北朝。他出發前,我恰好進宮給太后請安,兩人匆匆見了一面。

  他是個溫文爾雅的年輕男子,小時候我同其他堂兄弟打鬧成一團時,他總安靜地在看書或是習字。

  我說:“弘哥哥,此去路途遙遠,艱險莫測,你要保重。”

  弘笑:“我也只是北上到邊境,同北朝使者匯合,並不入北朝國境。”

  我好奇地問:“都說北朝男人紅髮碧眼,真不知道是怎麼一個模樣。”

  “也不都是紅髮。”弘說,“他們國家民族繁多,有個別族的人外貌異常,大部分也是黑髮黑眼。唉,不幾日就回來,你自然可以見到了。”

  第6章

  三天後,弘就起程了。此後一連七天,夜夜大雨,雷聲轟鳴,閃電刺目。我清晨推窗,看見bào雨把池裡的荷花打得一片凌亂。

  都說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卻不知道為就脫胎換骨,它在泥底有過多少艱難掙扎?深深候門更甚於那一塘淤泥,若掙扎不出來,誰也聽不到你的呼喊。

  父親的病,終於一天天好了起來。雖然沒恢復到當年,但也算是恢復了健康。

  他身體好了之後,四娘的地位也出現了轉變。父親很寵愛她,總是將她帶在身邊,還想辦法提拔她的兄弟。其他王妃和妾室暗地裡吃了不少的醋。

  大半個月後,傳來太子弘平安抵達邊境華城的消息。那時正是夏末,暑熱正在逐漸褪去,荷花開過盛季,開始凋零。我坐在不繫舟上,隨手摘下一朵正熟得恰好的蓮蓬,就見二娘急急忙忙地進了院子。

  安定王的眾妻妾,除了我母親是因愛戀而與父親結合,這個二娘是生了長子的侍妾外,其他的幾個,都是因為著不同政治或金錢利益才娶進了門的。所以母親去世後,就只有這個姨娘最沒有靠山背景。而平日裡若受了委屈,也只有把氣發泄在蜚短流長上。

  所謂飽暖思□,富貴人家,空閒的時間一多,就作jian犯科去,最流行的罪行就是東家長,西家短地傳誦別人的苦與樂。

  要杜絕這種禍患,談何容易?只有儘量不提供資料。而二娘這樣出身的人,自有辦法無中生有,空xué來風,憑空杜撰,捏造扭曲,可與街頭說書人媲美。

  現在四娘得寵,她如臨大敵,必定日日坐立不安,夜晚噩夢連連。

  四娘在這個家裡,可真是舉步維艱啊。她能堅持至今,鎮定自若,從不抱怨,讓我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王府上下都知道這兩個王妃水火不容。自從上次二娘叫父親推薦大哥到戶部做事,給四娘從中阻撓後,二娘必定是醒著寧願睡著不去想,睡著又恨不能立刻醒來去拼命。

  我們姐弟和其他孩子就這樣足足看了兩個月的熱鬧。她們也就這樣一天三餐,加一頓夜宵,天天花樣不同,似乎樂在其中。

  侯門深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跳得出去。

  二娘把丫鬟留身後,走來舟上。

  我對她笑:“二娘,念兒采了不少新鮮蓮子,今天過來吃蓮子粥可好?”

  二娘沉著臉,道:“你還有心思採蓮子,王府里就快沒你們倆姐弟的位子了!”

  聽到這麼惡毒的詛咒,我也把臉一沉,問:“二娘何出此言?”

  二娘銀牙一咬,柳眉一挑,道:“那個小賤人,居然有了身孕了!”她說的,自然是四娘了。

  我笑了起來,把玩起一縷流蘇,“這可是好事啊,不知二娘在愁什麼?”

  二娘沉不住氣,抬高了聲音,“太后很高興,說王府不可一日無主母,她若生下兒子,就扶為正室。這樣一來,她的兒子也就是長房嫡子。念兒,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你那寶貝弟弟想想。她做了主母,你們姐弟可還有立足之地?”

  我撒一小把米糠,池裡的魚兒立刻爭先恐後地游過來嗆食,激起水花陣陣。

  權勢亦如這小小一把米糠,只一點點,爭奪的人卻因此丑像百出。

  二娘走後我在不繫舟坐著冥思許久,直到聽到喧譁,那是睿兒放了課回來了。

  “姐!姐!今天師父帶我們去了校場了!”他興奮極了。

  我問:“去的哪個校場,都看到了什麼?”

  “皇家校場,看到了皇后娘娘!”

  我手一抖,米糠全撒進了水裡。

  “皇后怎麼會在校場?”

  “皇后娘娘是來挑馬的。娘娘還和我們說了話了呢。”

  我鎮定下來。睿兒正坐在樹下的石桌邊吃糕點,紅撲撲的臉上還流著汗水。嬤嬤一個勁勸他喝口茶,怕噎著了。

  我問:“皇后和你們說了什麼?”

  睿兒滿嘴食物,含糊說:“皇后娘娘問了我們名字,年紀,還看了我舞劍。娘娘誇了我,說我很像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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