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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有著不輸她姐姐的銳利眼神,短短時間裡就把白坤元打量了個透徹。面無表qíng,甚至有點含蓄的敵意。
白坤元輕咳一下。他其實不擅長同小姑娘打jiāo道。
靈淨忽然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果真是你。”
沈家姐妹都是如此奇特,白坤元好奇,問:“我怎麼?”
靈淨冷冷說:“好出身,有野心,你不適合我姐姐。”
白坤元笑:“不要緊張,我和你姐姐只是普通朋友。”
靈淨不再理他。
靈素回來,問:“都聊了些什麼?”
“醫生怎麼說?”
“唉,靈淨,我已經和醫生做了最終決定,我考試一完,你立刻手術,不得拖延。”
靈淨捂在被子裡不聲不響。
靈素摸摸她的頭髮,隨著白坤元走了。
白坤元帶她去了一家西餐廳。
這是靈素第一次來這麼高級的地方用餐。桌前又是刀又是叉,仿佛要進行一起謀殺案,無從下手。
她沒吃飽,白坤元送她回到家,她又帶著他到常去的小館子吃拉麵。
店裡桌椅都有一層油膩,白坤元卻一點也不介意,和靈素促膝坐著。熱氣蒸騰下,兩人的面孔都泛出一層油汗。白坤元掏出手帕遞給靈素。
靈素忽然問:“琳琅她……從發病到趨勢,花了多少時間?”
白坤元說:“發病後立刻住院,隔日復發,死在手術台上。”
“崇光說他並沒有趕上。”
“他當時在外地。”
靈素斟酌片刻,又問:“白家在國外的分公司,比不過國內吧?”
白坤元笑,“地方怎麼能和中央抗衡。”
“難怪崇光一直不平。”
“你向他還是向我?”白坤元一臉意味地笑看她。
“我不是白家人。”靈素撇得一gān二淨。
白坤元玩著手裡的筷子,“白家也有不少親戚站他那一邊。”
“白坤芳?”
“你認識?”白坤元驚訝,“這個女人的爺爺是我爺爺的弟弟,她是直系獨女,控股不少。”
“琳琅在的時候,你們就在爭了嗎?”
白坤元放下筷子,“我對不起她。”
“若是琳琅沒死,你們是要琳琅還是要權利?”
白坤元呵呵笑,“江山還是美人。靈素,你考倒我了。”
靈素也笑了。
是的,這是最愚蠢的問題。
家裡,電燈光線始終不亮。母親沒有如往常一樣迎出來。房間空dàngdàng,沒有一點生氣。
靈素忽然想,也許妹妹是對的,母親去世這麼多年了,其實一直她自己在照顧自己,她一直在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她說:“媽,那個女孩消失得好蹊蹺,你指點我一下吧。”
然後她等待,一直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空氣里漂浮來一聲嘆息。
“最後一次。”
“是。”靈素說。
“她被束縛著,是因為愛她的人思念她,讓她無法去超生。”
“那現在呢?”
“還不明白。當然是愛她的人不再愛她了。”
愛qíng的力量消失,琳琅便又獲得了自由。
我們果真需要付出什麼才能換回一點什麼。值不值得只有自己知道。
一陣風輕輕刮過。
靈素淚流滿面。她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母親了。
***
考前一個星期,學校放了溫書假,讓考生在家最後放鬆一下。
靈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覺酣睡到滿室陽光。再在chuáng上打個滾,又覺得還想再睡上三個鐘頭。
難怪老師qiáng烈反對學生戀愛。一墜如愛河,人就要變得懶惰,無心向學。
靈素qiáng迫自己爬起來,下樓買早餐。
社區口,白家的車停在路燈下。
靈素柔柔一笑,走了過去。
可是從車上下來的,是白崇光。
“靈素,我有話和你說,上車談。”他神色凝重。
靈素考慮了片刻,隨他上了車。
白崇光開門見山說:“我聽說你最近和坤元走得很近。”
靈素一挑眉,“你們白家是做qíng報生意的嗎?”
白崇光厚著臉皮笑:“倒不如說我同坤元暗地裡在較量。”
“你倒坦白。”
白崇光靠進車椅里,“你是聰明孩子。”
靈素沒耐心了:“你想問我什麼?”
白崇光凝視靈素,直直看她的眼睛,“這才幾天,對我就已經滿腹敵意了。坤元的影響里果真驚人。”
靈素愈加不悅,“有話你就直接說吧。我還沒吃早點呢。”
白崇光敲了敲窗玻璃,司機立刻將車發動。靈素輕嘆了一聲,倒也沒鬧著要下車。
車駛上馬路,白崇光才重新開口:“你也帶他去了那間圖書館。那裡有什麼特別嗎?”
靈素反問:“你們當我究竟是什麼呢?一個騙子,還是一個真半仙?”
“靈素,我絕對沒有輕視你的意思。”
“那不過是間圖書館。你為什麼那麼緊張?關鍵的東西,究竟是那座房子,還是我的異能?白崇光,你這樣接近我又是為了什麼?”
白崇光懊惱:“我這接近你是居心叵測,坤元接近那是什麼?你可真厚此薄彼。”
靈素嚴厲道:“你們白家的事都和我沒關係。要想請我做法,那就給錢。否則我無可奉告。”
白崇光沒介意。反而抓抓她的手:“靈素,你不是這麼貪財的人!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什麼是什麼?”靈素焦急地看著他,“白大哥,你最近很不正常。你有話能不能直說。我沒經驗,聽不懂那些暗示。”
白崇光唉了一聲,鬆開她,說:“你想知道琳琅的死因嗎?”
果真扯到琳琅身上了。
“琳琅在家游泳時突然發病,被送進醫院,不過病qíng很快得到控制。可是凌晨的時候又突然發病,搶求無效,才死亡的。”
“你懷疑她的死由人為因素造成?”
白崇光臉色鐵青,“當晚在醫院陪她的,是坤元。”
靈素當即輕喝:“白崇光!”
“你不信?”
“空口無憑。再說坤元不是那樣的人。”
白崇光反問:“哪樣的人?你又多了解他?”
靈素語塞。
她又有多了解白坤元?
她一口咬定:“琳琅不是死於非命。她身上沒有怨氣。”
白崇光仿佛被定住,恍惚了半晌,顫聲說:“果真……”
靈素覺得很不好意思。別人不相信她可以看到鬼魂的時候,她滿眼都是遊魂;別人相信的時候,她卻偏偏變回成一個普通人了。造化真弄人。
“她的死本來就蹊蹺。琳琅身體一直健康。去世前一個月,她還和我一同潛到珊瑚礁的海底看沉船。潛水之前的體檢都沒查出心臟有問題。發病前一段時間她因為寫論文的緣故,比較勞累,但那很正常。後來住院那天晚上,琳琅飯後外出,深夜才返醫院。然後同坤元發生口角,病發急救無效,這才去世的。”
“可這又能說明什麼?”
“她外出去了哪裡,他們又為什麼吵架?”
白崇光一臉憤慨,握掌成拳,眼光凶煞,“靈素,我一定要弄明白琳琅是怎麼死的!”
靈素看他猙獰的面孔,心中不安,提高警惕。他為什麼要在琳琅去世三年後才來調查她的死因?為什麼要在白家權利jiāo替的關鍵時刻來翻舊案?
“如果沒其他事,我要走了。”她叫停司機,開門下車。
白崇光追了出來,“靈素,白坤元不是簡單人物。”
靈素戒備地看著他。
“還有,琳琅同你提起過遺囑的事嗎?”
靈素眉毛一挑。
“我懷疑她寫過自書遺囑,給白坤元藏起來了。”
這樣的白崇光前所未有的陌生。靈素搖搖頭,連著倒退好幾步,轉身跑走。
回到家,心臟狂跳不止,一片yīn影籠罩頭頂。
遺囑?他要找琳琅的遺囑。
坤元呢?他知道嗎?
白崇光那樣子似乎有點喪心病狂,隨時會跳起撲過來。原本那麼溫文儒雅的人。
靈素再也坐不住。她往白家打電話。
白家傭人說:“大少爺在公司里。”
白氏所在的那座大廈並沒有高聳入雲,金光閃閃。相反,鋼筋結構,前門玻璃用圈種著竹子,非常別致高雅。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設計師的傑作。
接待的小姐溫和有禮,說:“小姐,沒有預約,我也愛莫能助。”
靈素掩不住失望。
身後傳來一把溫柔的聲音:“怎麼了?”
那是童佩華的聲音。她立刻就把靈素認了出來,熱qíng洋溢道:“找坤元?他在開會。來,我先帶你上去。”
她的落落大方讓靈素覺得非常不自在,想推脫,“我這樣來見白先生,太唐突了。”
“沒事。”童佩華滿口安慰,“坤元不會同你計較。”
到了樓上,秘書來報:“童小姐,坤總在開會,估計還有二十分鐘。”
童佩華直接帶著靈素進到白坤元的辦公室里等。
辦公室寬敞明亮,原木大書桌上堆著待閱的文件。
童佩華笑,“這像不像古時皇帝的御書房,這些文件就是大臣們遞上來的摺子。”
秘書送咖啡進來,聽到這話,諂媚道:“那童小姐不就是皇后娘娘?”
靈素本來伸去端咖啡杯的手顫了一下,縮了回來。
童佩華挨著靈素坐下,說:“你上次來家裡玩,我出差不在。考試快近了吧?準備得如何了?”
靈素被她有些造作的熱qíng弄得忐忑不安,“放最後的溫書假了,就快考試了。”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只管說。我舅舅在教育部里工作。”
靈素只訕訕地笑。
童佩華盯著她笑:“最初覺得你像琳琅,久了又不像了。你比她文靜多了。”
靈素說:“我是沒見過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