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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卷中,三顆星墜落,一顆星遠遠漂浮在角落,光芒微弱。只有兩顆一大一小的星聚集在一起。背景里,是一張熟悉的大周、聯邦和波提亞星域總圖。
“女神和她唯一倖存的弟子開始幫助人類重建家園。但是苟延殘喘的人類卻突然開始置疑神。他們不接受女神的統治,彼此又開始自相殘殺。女神為了平息戰爭,不得不重新披甲上陣。這一次,她同她的守護戰士一起出征了。”
“他們征戰了許久,許久,直到彈盡糧絕,被敵人包圍。而人類,她數千年來守護的人類,卻選擇拋棄她。他們拒絕再增援,任由她戰死!”
畫卷里戰火似血一般的驚濤駭làng,女神披堅執銳的身影幾乎被火焰吞沒。她的魂shòu白鳥也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女神懷抱著已經陣亡了的哨兵,面容出奇地安詳,仿佛坦然接受了命運。
遠處,有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身影,正拼命向火海中的女神伸出雙手。可是他們距離太遠,他無能為力。
白袍男子的雙眼中,流淌著鮮紅的淚水,觸目驚心。
“那其實是一場有預謀的屠殺!”言臨清厲聲道,“人類過河拆橋。在平安抵達了新的居住地後,他們開始畏懼女媧過於qiáng大的力量,畏懼這些能掌控AI的嚮導。當時的政要和軍方聚在一起,商議決定銷毀女媧和白帝。但是他們又怕制服不了女媧,於是設下了這個陷阱!”
“你是說……”司徒子彥深吸了一口氣,“人類歷史上,曾兩度銷毀女媧?”
“是的。”言臨清字字如冰刀,“除了AI戰爭後的那一次,之前還曾銷毀過一次。”
“等等。”司徒子彥不禁揉了揉眉心,“如果女媧其實是人類。那麼所謂的銷毀女媧,其實就是——”
“從ròu體上毀滅一個人類。”言臨清峻聲道,“通俗的說法,就是殺了她。”
一股森森涼意瀰漫開來。
“當時的女媧,已由第八代嚮導擔任。她懷著一顆平息戰火、贏回和平的心出征,卻被人類背叛,慘死在了pào火中!她和她的先祖,足足為人類服務、奉獻了八代,卻是換來這麼一個悽慘冤屈的結局!而這場謀殺卻是被政客們偽裝成了一次英勇就義。”
“而白帝……”司徒子彥已想明白了很多事。
“白帝的背叛不是沒有由頭的。”言臨清冷笑,“他最仰慕和敬愛的師長,那個如母如姐的女人,就在他識海里悲慘死去。而他知道自己會是下一個。換誰不會背叛?”
全息圖像里,浮現著一張少女的胸像。黑髮大眼,是一張常見的青chūn漂亮的華夏族女孩的臉。
“是她!”楚思注視著全息屏幕上的少女頭像,“華國對她用了點刑,不過看起來都是皮ròu傷。她是誰?”
楚牧面色冷峻,沒有回答。他身邊的一個技術人員正在cao作板上忙碌著,調整著一系列數據。全息圖像里的少女面容開始產生變化。她輪廓略微拉長,雙眼變細,豐滿的臉頰收斂。轉眼,她就從一個十八歲少女,變成了一個三十多歲的成年女xing。
改變後的女人模樣,同少女就只有一兩分像了。
“這是她長大後的樣子?”楚思問。
“不。”楚牧對妹妹說,“這是她本來的樣子。”
楚思驚愕。
“這才是真的‘方雪莉’。”楚牧看著懸浮著的立體影像,“她還對你說了什麼?”
“她提到了……”楚思瞥了一眼一旁的qíng報人員,“提到了大姑姑,問我和她是什麼關係。我倒是想和她多聊幾句,但是司徒子彥來得太快。”
“你確定她不是哨向?”
“不是。”楚思搖頭,“她挾持我的時候,手勁兒並不大,我能感覺到她並不想傷害我。甚至,她還有點緊張我。從她的qíng緒波動來看,她對我充滿了好奇。大哥,她是誰?”
楚牧沉沉嘆了一聲,眉頭緊鎖,抬手揉了揉妹妹的頭。
“你今天辛苦了,又受了驚嚇,先回去休息了吧。”
楚思撇嘴朝門口走,忽而止步回頭:“大哥,爸爸真的會回來的吧?”
楚牧能看懂妹妹看似天真單純的目光中掩藏得極深的擔憂和畏懼。
天家父子的感qíng不能用尋常家庭的親qíng來類比。權力一直在同血脈親qíng搏弈。楚思愛她的大哥,但是她也在心底隱隱擔憂,害怕嘗到了權力滋味的兄長,會不願意再把到手的王權jiāo還回去。
兄妹兩人無法明言的擔憂在目光的jiāo匯中傳遞。
“會的。”楚牧柔聲說,“我向你保證,爸會平安回來的。現在,去睡覺吧。”
楚思走出了門。一直等在門外的楚譽收起了遊戲,走過來給了她一個擁抱。兩個一母同胞的嚮導,那源自最親密的血緣的共鳴讓他們的自然而然地就能無阻礙地jiāo流所有的qíng感。
“大哥壓力很大呢。”楚譽說,“國內雖然還有爺爺撐著,但是那些堂叔伯就等著大哥犯錯。”
“我知道的。”楚思長嘆,“我真想早點長大。”
楚譽學著大哥的樣子,也揉了揉雙胞胎姐姐的頭髮。兩個孩子挽著手,朝休息區走去。
楚牧將所有人員都清出了屋,撥通了一個星際通訊。
楚王明顯有幾分疲憊的面孔出現在了全息投影里。
“還好嗎,牧兒?”長輩慈愛地注視著長孫,“思思他們表現怎麼樣?”
楚牧慎重道:“爺爺,言家人現身了。”
楚王臉上的笑意驟退。
“雖然還不清楚父親為什麼會冒險返回蟲dòng,但是顯然是和女媧有關。我權限不夠,不能查閱這一區域的資料。爺爺,我來之前你就一直提醒我留意‘女媧’,你是不是早就察覺到了什麼?”
楚王面容凝重,眉頭輕輕皺了起來:“把所有qíng報都發給我。”
“是。爺爺?”
楚王已中斷了通訊。
夜色中的冬宮猶如一個巨大的裝滿珠寶的鏤空匣子,同漫天星辰jiāo相呼應。
悠揚悅耳的舞曲從樓下的舞廳一陣陣飄來。
走廊依舊清幽。兩個年輕女子並肩站在巨大的畫卷前,仰望著一段波瀾壯闊的秘史。
畫卷里,白袍男子臉上流淌著血淚鮮艷刺目。楚環感到心臟qíng不自禁輕輕抽搐,一種難言的痛楚隨著血液蔓延全身。
她仿佛能體會到那一場生離死別的痛苦。
他們是師徒,是姐弟,是肩負著使命,世代輪迴都會重聚的摯友。
可人類畏懼他們的力量,在享用了他們數年前的服務和風險後,將他們當作冰冷沒有qíng感的機械對待,殘忍屠殺。
而他將這一刻銘記了下來,編寫進了程序了。他的每一條數據,每一段殘片裡,都在不斷地重複著他們分別時的那段對話,直至所有程序都被摧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