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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總處理方式很好。”郭孝文說,“抓著她的把柄,讓她有所忌憚,日後不得不老實。事情做絕了,她豁出去同你們魚死網破,平添更多麻煩。”

  “確實也是這個道理。”敏真嘆道,“你有沒有發覺,在這世上,做壞人遠比做良民要瀟灑恣意。”

  “老天是公平的,放縱從來不會不用付出代價。不然,監獄裡怎麼會關滿罪犯?”

  說道身邊的頭號罪犯,郭家三少的下落,也是眾人一直關注著的。

  “我大哥已經抓著老三了,正帶他回來。”郭孝文說,“敏真,你放心。他會受到法律的懲罰的。我們絕對不會徇私枉法。他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這我當然相信。”敏真道,“所以說,你的婚事是告吹了?”

  “那位女士只母螳螂,我可消受不起。”郭孝文嘲道,“我和她從未看對眼過,整個婚約不過是一場鬧劇。”

  敏真斟酌了片刻,道:“我年紀小不懂事,但是總覺得,人一生中如果沒有找到一個真心喜歡自己的人,陪伴左右,那是多麼遺憾的事。”

  郭孝文不作聲,似乎在出神。

  敏真不便多說。她不了解如今的郭孝文。

  他長大了,有了自己的複雜世界,處處需要權衡考量,牽一髮而動全身。他需要對很多很多人負責。

  其實誰不想活得隨心所欲,隨不想招手就有愛人常伴身邊,白頭偕老?

  成年人的世界充滿各種不得已。人生之事裡,十有一二能如意,都已是走大運。

  敏真長嘆:“真不想長大。”

  郭孝文噗一聲笑:“我認識的孩子,卻都巴不得快點長大。”

  “因為他們只看到成年人行使權利,卻不知道背後承擔的義務。”敏真說,“我也只是說說。光陰不會停下腳步。”

  郭孝文側頭看了敏真一眼,目光出奇地柔和。

  “在真愛你的人面前,你可以一輩子都做個孩子。”

  這話敏真相信。她知道八十歲的老母還管自己六十歲的女兒叫乖兒小囡囡呢。

  車開到了萬達廣場一側。敏真已望見了正在星巴克門口等著自己的韓子紹和傅閆。

  “謝啦!”敏真抓起背包跳下車。

  郭孝文拉起手剎,定了片刻,隨即推開駕駛室的車門。

  “敏真!”

  敏真回頭。

  郭孝文大步走過來:“忘了把這個還給你了。”

  他遞過來一個小絲絨盒子,裡面放著那個上次被他弄壞的古董發卡。

  “差點忘了。你等等!”敏真在背包里好一陣搗鼓,掏出一條領帶來。這也是上次郭孝文用來給她綁頭髮的。

  古董發卡已修復得完美無瑕,璀璨生輝。領帶卻不知道在書包里塞了多久,皺如一條干海帶,還沾滿餅乾屑。

  郭孝文嘴角抽搐。

  敏真也知道不好意思,訕笑道:“要不我拿回去重新燙洗過……”

  “算了,你留著吧。”郭孝文嫌棄得很。

  “我過兩天就還給你!”

  郭孝文輕聲說:“等我大哥回來,我就要返回里約分部了。也就這兩天的事。”

  敏真輕輕啊了一聲,突然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孩子們長大了,自有各式各樣的人和事牽扯著我們的腳步,踏上各自的人生道路,彼此漸行漸遠。

  很多時候,就此一別,經年不見,感情也就漸漸淡去。

  敏真覺得,自己和郭孝文其實都算不上是朋友。只是這男人曾從怒海驚濤和槍林彈雨把自己救了回來,他們的交情是不一般的。

  郭孝文雙手抄在西褲口袋裡,低頭看著地面,說:“也許,我北上的時候,可以去美國看看你。”

  敏真一愣,面孔隨即綻放明亮的笑意。

  “好呀!我等你消息。”

  郭孝文道:“把手機給我。”

  他接過敏真的手機,輸入了一串北美的號碼。

  “把它存進快撥鍵里。這個號可以直接找到我本人。你要是在美國遇到了什麼事,不論任何時候,都可以撥打這個電話。如果我沒接,那我大概是死了。”

  敏真如今可不敢誇口了。上次她才說自己不會遭遇危險,就被綁架到了公海上。這次要再口無遮攔,怕是真的會身陷侏羅紀公園。

  “還有,”郭孝文注視著她,“別總叫我叔了。你都管於懷平叫哥呢——虧他好意思。”

  “可叫你哥亂了輩分。”敏真一張臉都皺起來。

  “就叫我名字。”郭孝文說,“我有名有姓,就是拿給人稱呼的。”

  “好吧……郭孝文。”敏真咯咯笑,覺得很新鮮好玩。

  依舊是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簡直能撥開所有陰霾雲霧,讓所有的花兒在陽光下綻放。

  “敏真?”韓子紹他們已等得不耐煩,指了指手錶,又揚了揚電影票。

  那兩個少年,青春乾淨,如大雨過後的晴空。他們才是敏真的同類,才是她該相處的對象。

  “走啦!”敏真朝郭孝文一揮手,朝夥伴們跑去。

  郭孝文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笑了笑,轉身地朝車走去。

  他那車就停在非機動車道的人行橫道上,交警扯著喇叭嚷嚷了好半天,依舊不見這膽大包天的正主過來。小交警只好頂著烈日下車來,拍照片開罰單。

  郭孝文遠遠望見了,步伐依舊慢吞吞。

  又有什麼事值得他來去匆忙呢?

  “郭孝文!”

  男人猛地站住,扭頭回望。

  敏真又大步跑了回來,紮成馬尾的髮辮在身後掃來掃去。

  “和你商量個事兒。”敏真雙目亮晶晶地注視著男人。

  “你說。”郭孝文下意識屏住一口氣。

  “我能摸摸你的頭嗎?”

  郭孝文一怔。

  “你以前說過,等我長大了,就能反過來摸你的頭了。我覺得我現在足夠大啦。不能總是讓你亂薅我的……頭髮呀……”

  郭孝文在女孩兒的碎碎念中,曲腿彎腰,將他高大的身軀蜷起來,半跪半跪在了她身前。

  敏真尾音化作一道輕煙,飄散在了半空中。

  “摸吧。”郭孝文把頭低了下來。

  敏真遲疑著,伸出了手,輕輕將手掌放在了那一頭烏黑的短髮上。

  出乎意料的,掌心下的頭髮竟然十分柔軟。

  人來人往的廣場路邊,眾目睽睽之下,郭孝文溫順地蹲著,就像一頭被馴服了的狼。

  ***

  周末的時候,一家三口重返故居。

  一別六七年,小樓依舊,可前庭的樹木已亭亭如蓋。

  上一任主人很是沒有情趣,接手後將庭院裡的花草全部挖走,地面砌滿了磚。好好一個繁花似錦的庭院,落到他手中,好似二八俏佳人被剃了頭,古佛青燈了此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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