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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是哪位?”男人問得很禮貌。

  敏真噗哧笑起來。

  她從未想過郭孝文會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簡直逗得人樂不可支。

  “是我呀, 郭二叔叔。”敏真巧笑倩兮, “我是江敏真。”

  郭孝文聽到那聲“郭二叔叔”時便暗覺不妙,等聽完對方自報家門, 確定剛才進入耳中的是“江敏真”三個字時,渾身寒毛都唰唰倒立起來。

  五年過去了, 這三個字對他依舊有著強悍的震懾力, 嚇得他高大的身軀一聳,無意識地往後微微仰。

  他這個細微的動作又被少女捕捉到。敏真笑得愈發歡樂。

  “哎喲, 你真不認得我了!”

  郭孝文瞪著正走過來的少女,背脊臉頰一陣沒由來的燥熱。

  老天爺,不過五年而已,她完全脫胎換骨!

  當年那圓胳膊小短腿的身影化作一陣輕煙飄散,走過來的少女高挑健美,烏髮雪肌,眸若寒星,正爍爍有神地注視著他。

  是她!

  那聰慧而狡黠的眼神,一腦子鬼點子壞水的模樣,簡直是江敏真的專屬招牌。

  “我的老天。”郭孝文嘀咕,難以掩飾自己的震驚,“江雨生拿什麼餵你的?他們生物學家有什麼無副作用的快速生長劑嗎?”

  敏真笑得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郭二叔叔你真有趣。你也完全大變樣了,像個大人了。”

  “我當年也不是小孩。”真是的,和這丫頭說不了兩句話就要生氣,“你跟著你舅舅來的?”

  敏真點頭:“還有我顧叔叔。”

  “他們倆和好了?”郭孝文挑眉,“我哥又出局?”

  “我看郭大叔叔也不會寂寞呀。”敏真說,“那個巴西美人,風情萬種,熱情似火。你們家和南美人特別有緣分呢。”

  “卡迪歐麼?”郭孝文嗤笑,“你別看他像個花痴,可他是巴西沙漠裡一條劇毒的響尾蛇。你剛才偷聽的行為很危險,知道嗎?”

  敏真挑眉:“如果他們的對話真的那麼私密,就該去個更隱蔽的地方。”

  郭孝文嘆氣:“小魔女。”

  敏真又說:“我還聽到了別的對話呢。你怎麼不擔憂你未婚妻三心二意?”

  郭孝文卻很是不以為然:“萊伊·卡迪歐並不是那女人唯一的姘頭。”

  話一出口,才覺得“姘頭”這詞似乎不該在敏真面前用。

  敏真倒沒在意。她露出同情的目光來:“沒關係的,你現在長得這麼帥,又有錢,不愁找不到別的女人。”

  郭孝文譏笑:“她有別的男人,我也有別的女人,這並不妨礙我們結婚。成年人的婚姻很多都是一樁皮肉買賣。不論男女,都要稱斤論量,討價還價。你還小,不懂這些。”

  “我不是小孩子了。”敏真說,“我大學都已畢業,就要去念碩博連讀的課程。”

  郭孝文雖然早知道敏真聰慧,但依舊深吸了一口氣:“我簡直懷疑你是江雨生從實驗室里造出來生化怪人的。”

  敏真又是一陣歡笑。

  郭孝文不禁由衷地羨慕她少年人的歡脫自在。曾經他也一樣,似乎就在短短几年前而已。

  “那麼,你長大了,就更能明白成年人的苦衷。”

  “話是這麼說。”敏真望著郭孝文的眼睛裡帶著遺憾,“可是,你應該找個合適的好女人呀。”

  少女的目光如夜色里靜靜流淌的一汪清泉,帶給郭孝文一種前所未有的觸動。在它的沖刷下,泥沙落葉紛紛褪去,露出山石本來的面貌。

  郭孝文不禁低聲道:“我的名聲都被你敗壞完了,正經女人哪裡肯嫁給我?”

  敏真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猛地仰頭大笑。

  她笑得放肆。那笑聲清脆歡快,極富感染力,讓這片暗沉沉的暮色霎時生動了不少。

  郭信文心道,難怪人們都說少女的笑聲如銀鈴。今日一聽,果真如此。

  換成別的女孩,他肯定會覺得對方輕浮失禮,欠缺教養。可是對著敏真,郭孝文反而覺得一陣享受。

  算了,人心也並未長在胸腔的中軸線上。

  “來吧。”郭孝文伸出胳膊,“我送你回宴會上去。”

  敏真挽住了他的手臂,大大方方地吊他的膀子。

  因為她並沒有把他當作一個富有魅力和財富的成熟男人,所以她毫不扭捏作態。

  她真的長大了。郭孝文深深感慨。

  當年的小女孩只到郭孝文胸口,雪藕似的胳膊,棉花糖似的面孔。

  今日敏真穿一雙坡跟涼鞋,已到郭孝文的耳根高。桃心似的小臉,輪廓清秀分明。胳膊依舊圓滾滾,但那是青春少女才有的飽滿健美。

  她不再是當年那個穿著蓬蓬紗裙,一聲尖叫害得自己至今都有些洗不清的小丫頭了。

  她穿著名設計師高定的小禮服,舉止矜持、穩重,已對成年人的社交舉止了如指掌,從容應對一切。

  烏黑如雲盤著,耳墜上掛著一顆小小的珍珠耳環,綴著一圈碎鑽,隨著她轉頭輕輕搖晃,在幽暗中一閃一閃。

  她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淡而清甜的香氣,也不知是香水,還是少女的體香。

  郭孝文幾乎感激:幸好她不像有些女孩,迫不及待想成熟,塗脂抹粉,噴滿香奈兒五號。她安然地隨著時光的節拍來走。

  敏真的唇上或抹了胭脂,或沒有,總之豐潤而飽滿。額角還滿是細細的絨毛,鼻尖上浮著一層亮晶晶的汗珠。

  她是乾淨清爽的,像一朵初綻的荷花。雖然身體長大了,但成年人的市儈還未來玷污靈魂。看著她的笑臉和明亮的眼睛,便覺得哀苦的人生還有希望得到救贖。

  “這些年過得怎麼樣?”敏真問,“真的去南美扛槍去了?”

  郭孝文呵呵笑:“怎麼可能,我是少爺,哪裡需要我親自扛槍?”

  但是他面孔有著經歷過滄桑的粗糙,那是被烈日曬過,被風霜捶打過留下的痕跡。他手掌骨節非常寬大,方才捂住敏真的嘴時,敏真感覺出掌心滿是厚厚的繭子。

  在敏真眼中,郭孝文的變化亦很大。

  那個頑皮叛逆,老大不小還如少年般稚氣天真的人,在短短五六年裡就具有了超越年齡的成熟。

  他顯然不會再同自己鬥嘴較勁兒。他言語謹慎、心思內斂,時刻都保持著一種身處狩獵場的警惕。

  那個曾經位於兄長的羽翼下,不肯長大的彼得潘,終於長大了。

  “你呢?”郭孝文問,“有男朋友了嗎?”

  敏真搖頭。

  “你舅舅不讓你談戀愛?”郭孝文問,“我侄女,就我大哥的女兒,還小你兩歲呢,都有個小男朋友了。現在你們這些孩子都早熟。”

  “戀愛是命運的安排,和長輩是否允許沒關係。”敏真煞有介事,“懂得戀愛是什麼,同談戀愛,是兩回事。知者未必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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