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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信文被他逗笑了:“我每年分給高官們的花紅數億之多,他們就當食君俸祿, 為君分憂。若不然, 養他們還不如養豬。作為領導者,首先要學會的一點, 就是放權。我爸就是太事必親躬, 才累出病來。”

  江雨生說:“你倒不如老實承認, 老子打的江山,兒子來坐。你當然要比郭老清閒。”

  “是是。”郭信文笑呵呵地品茶,“我就是個守成之君,胸無大志, 坐吃山空。要是再喜歡燒點五顏六色的瓷器, 下江南泡幾個姑娘,就是乾隆二代了, 是不是?”

  江雨生也忍俊不禁。

  其實作為一位總裁,又怎麼會不忙?

  郭信文口頭說自己守成, 其實他比其父還有開拓精神。商戰湍流里, 家家都是逆風行船。你要不思進取,可不會原地徘徊, 而是轉眼就被大浪沖回三千里外。

  郭信文依舊是有責任心的集團總裁,只是工作已不再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

  他不再那麼留戀辦公室,反而更期待能早一分鐘見到江雨生。事業上的新成功也不如往日那樣牽動他的情緒,和江雨生相處的每時每刻才更讓他眷戀。

  這種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讓他覺得很舒適愜意。

  而對江雨生來說,經歷過麥少東之後,他暫時失去了盲目結識陌生人的興趣。郭信文以老友的身份來填補了身旁的空白,是江雨生默許甚至是歡迎的。

  江雨生和郭信文畢竟是少年相識的情分。

  他們曾十分親密。哪怕後來因為誤解分開,彼此怨憎了十年。可一旦誤會解開,那種少年人真摯澄淨的感情又重新從記憶里被喚醒,引發兩人對彼此自然而然的好感。

  他們很自然地重新熱絡起來,迅速接納了已長大成熟了的對方,好像這些年來他們一直都是朋友,只是暫時分開兩地。

  甚至比起活潑好動的顧元卓,郭信文同江雨生的生活方式更為接近。

  郭信文帶著江雨生加入了他所在的高爾夫俱樂部,每周都會一起打球。天氣好的時候,兩人還會約著去郊外的森林公園徒步和釣魚。

  他們倆從不泡夜店,不抽菸不喝酒,肉類食品吃多了都會體貼地提醒對方當心三高。

  按照江雨生的話說,他和郭信文是新中年養生組兩兄弟。

  “我去年才被評選為優秀青年企業家……”郭信文微弱地抗議。

  入學季,江雨生千不舍萬不舍,還是將敏真送去了紐約,把孩子交到了新監護人手裡。

  林教授給人的感覺像是一隻叢林裡的豹貓。嬌小、敏捷、機警,一雙溫潤的大眼睛裡閃爍著的全是豐富的智慧,笑起來,皺紋舒展,冷清驕傲的氣息散去,又顯得那麼慈愛和善。

  敏真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個博學多識的長輩。

  這孩子並不缺愛,但是她確實缺少一個女性長輩在身邊。只有同性才知道她們在成長過程中遇到的一切煩惱和困惑。況且敏真就快要進入青春期,更需要女性長輩的引導和關懷。

  江雨生在紐約逗留了一周。

  初秋的紐約氣候清爽。江雨生和敏真挨家挨戶地去拜訪紐約大大小小的博物館,開館就進去,閉館才出來。江雨生簡直有點樂不思蜀。

  等回到林教授家,發現家中多了一位客人。

  郭信文路過紐約,順道來探望這舅甥倆。

  江雨生帶著一臉滿足的笑大步走進鄰家廚房,暖黃的燈光照在他歡愉的笑臉上,眉眼清俊,如一陣春風撲面而來,令郭信文身軀微微一震。

  心臟難以自控地一陣狂跳。

  “信文!”江雨生驚喜,走過來大力拍著郭信文的肩,“好傢夥,你怎麼來了?”

  郭信文面上不動聲色,淺笑道:“這可是我表姐家。”

  “是我糊塗了。”江雨生忙擺手笑。

  “看樣子你玩得很開心。”郭信文笑,“懷安還讓我盯緊你,怕你被這邊的公司挖角了。”

  江雨生調侃:“還以為你是過來看我們的。原來是過來盯梢的。”

  怎麼不是來看你的?

  郭信文的私人飛機本該直飛華盛頓,硬生生掉了個頭,降落在了紐約的機場上。

  郭信文將他們接到了郭家位於長島的大宅,招待了一頓米其林級的豐盛晚餐。

  晚飯擺在郭家臨海的大露台上。初秋的夜空清澄透明,繁星如鑽石碎屑,海風陣陣吹拂著發梢。

  對岸燈光點點,如星晨落入了人間。

  郭信文親自從酒窖里挑了一瓶頂級紅酒,和江雨生分享。敏真則和林教授在沙灘上散步,小女孩清脆的說笑聲飄蕩在風中。

  “她和林教授相處得很好。”江雨生感激道,“信文,謝謝你。”

  “你要為這件事向我道幾次謝才夠?”郭信文滿足地抿著酒,唇齒中一片醇香,“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雨生。我為你做任何事都是應該的。”

  江雨生側頭望向花園:“聽於姐說,你把我種的月季都挖了?”

  郭信文一時有點尷尬:“當年意氣用事……我會讓人補種回來的,你別介意。”

  江雨生笑笑:“我有什麼好介意的。這裡是你的家。”

  郭信文覺得酒沒了味道。

  對岸顧家舊宅的酒店依舊燈火喧囂,隱隱有富有節奏感的音樂聲飄來,似乎有人在舉辦婚禮。

  當年,江雨生就是從這個角度,看著顧元卓開著一艘小汽艇,從對岸開過來。

  夜晚,江雨生會提一盞小汽燈,走去小碼頭迎接顧元卓。

  海風吹透薄薄的夏衫,青年俊美的眉眼在朦朧的燈光下愈發顯得溫潤安詳。

  江雨生把燈留在碼頭上,握著顧元卓伸出來的手,跳進汽艇里,和他緊緊擁抱接吻。

  顧元卓把汽艇開出海灣,回望這座不夜城輝煌的燈海。他們在漫天星光下做-愛,歡笑,赤身跳進海里游泳打鬧。

  那時候江雨生還沒有對郭長維公布自己和顧元卓的關係。那時候江雨生也不知道他和顧元卓的這段感情能夠持續多久。他只是全身心地享受著這一場盛大的歡愉,活在當下的每一秒里,根本不想去考慮未來。

  現在回想起來,江雨生驚嘆自己當年的莽撞與衝動。現在的他,恐怕真不敢隨便就和顧元卓這樣的男孩子跑走了。

  郭信文靜靜地望著江雨生清俊如畫的側面,目光描繪著他眺望對岸的雙眼。

  一種刺痛又麻痹的感覺突然襲來,在胸腔里蔓延。

  大概人生中,總會遇到一個人,明明就在眼前,卻遠在天邊。

  江雨生回國前,遞給了敏真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個電話號碼,一個電子郵箱,以及一個紐約的地址。

  “這是你顧叔叔的聯繫方式。”江雨生平靜地說,“我讓朋友給我搜集到的。你收好了。”

  “我可以去聯絡他?”敏真驚訝。

  “這由你自己決定。”江雨生摸著孩子的頭,“在異國他鄉,多一個熟人總是好的。我相信他一定不會拒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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