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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是麥少東第二次來江宅,卻是更加驚嘆於這間公寓的舒適和優美。

  長陽台對著春意盎然的公園,湖中白鷺成雙。

  春日,碧空萬里烏雲,陽光微熏。陽台上的月季開著碗口大的花,少女般粉嫩的色澤,香氣襲人。

  若是換成平日裡,和江雨生一起坐在陽台上的躺椅里,沐浴著微風欣賞夕陽。再開一瓶冰啤酒,聽著客廳里的電視機播放球賽。那會美好地賽過過神仙日子。

  這個家真是絕大部分男人畢生追尋的港灣。

  麥少東忍不住心想,江雨生那個據說離開他去外地工作的前任,究竟腦子裡那根筋想不開。

  可那人若沒走,這裡也沒有他麥少東的立足之地。

  不過也僅限於此了。江雨生從不請麥少東留宿,也從不在麥少東那套裝修優雅的單身公寓過夜。

  麥少東並不勉強。他們倆各自保留著私人空間,親密,但是並不無間。

  ***

  這日敏真去同學家玩,江雨生被麥少東拖到健身房裡鍛鍊。

  麥少東自己有著一副魁梧健壯的好身材,穿著貼身背心在器械室里拉鐵,汗濕的肌肉塊塊虬結,如塗了油,惹得一群男女客人圍著他咽口水。

  倒是江雨生,早年還跟著顧元卓一起鍛鍊。顧元卓走了後,他一心撲在工作上,養得一身細皮嫩肉,在跑步機上跑個二十分鐘就氣喘如牛,直翻白眼。

  江雨生考慮要不要停下來歇口氣,又不想被麥少東嘲笑沒出息。就這時,手機響了,給了他一個大好的台階。

  孫律師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好似關懷群眾生活的領導幹部,充滿了慈祥:

  “雨生,前陣子剛過了郭老的兩周年祭。郭老還有一份遺囑給你,特意吩咐過,選在這個時候才公布。”

  江雨生猛地想起來了:“是,郭信文和我提過。”

  孫律師說,“你要是明天有空,可以來一趟我的辦公室嗎?”

  江雨生朝正被人圍觀的麥少東望了一眼。有一個身段妖嬈、膚白貌美的少年已快貼到他的背上。

  “沒問題。”江雨生說。

  次日偏偏大雨滂沱,下得全城人民肝腸寸斷,交通高位截癱。江雨生從地鐵口步行到寫字樓,短短兩百來米,褲腳鞋子濕透。

  郭信文已在會客室中,正通過藍牙耳機對屬下發號施令。通身乾爽,衣冠楚楚,一派運籌帷幄、揮斥方遒的商業帝王。

  江雨生站他面前,簡直就像霧都里走出來的小孤兒。

  孫律師笑容滿面地將兩位客人請入自己的辦公室,將一個信封打開。

  “這是郭老留給我的一份委託。”孫律師說,“郭老在其中叮囑我,如果他贈與江雨生的3%的股權,如果無條件地又轉讓回了郭家人手中,那麼,將他的一份視頻錄像,在忌日後放給信文和雨生看。”

  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江雨生和郭信文都變了臉色。他們倆面面相覷,又把狐疑的目光投向孫律師。

  孫律師說:“其實本該在去年忌日後就通知你們倆的。但是雨生當時狀態不大好,信文你又因公不在國內,所以才拖到了今年。”

  “他早算到我會把股權拿回來?”郭信文提高了嗓音,有些難以置信。

  “別急。”孫律師將一台筆記本電腦放在茶几上,對準江郭兩人,“看了視頻,你們所有的問題,都會得到答案。準備好了嗎?”

  江雨生看了郭信文一眼,點頭。

  孫律師按下鍵盤,開始播放視頻。

  畫面中,一片模糊的白色晃過,露出了郭長維的臉來。

  江雨生鼻頭猛地一酸,雙目熱脹。

  這段視頻顯然錄製於郭長維已重病沉疴之際。

  在江雨生的記憶里,郭長維本來是個相貌堂堂,即使身體狀態不佳,也依舊精神矍鑠的中年人。

  可畫面中的郭長維已瘦得脫了形,掛著氧,眼眶臉頰深深凹陷,頭髮稀薄如絮,面孔上籠罩著一層暗沉沉的死氣。

  支撐著他的那股氣已散去,靈魂之柱正分崩離析。但他雙目依舊溫潤,如秋日溫暖的湖水。

  視頻里的郭長維,神情平和,從容,如一頭垂暮的雄獅,已做好了面對死亡的準備。

  “信文,雨生。”郭長維的聲音已經十分虛弱,卻依舊有種讓人不得不側耳傾聽的魅力,“相信你們此刻正坐在一起,觀看這段錄像。既然如此,那信文想必已經將我給雨生的股權收了回去,並且是以我並不贊同的方式。”

  郭信文面孔逐漸冷硬。

  江雨生端坐著,目不轉睛。

  “信文,我對你是失望的。”郭長維說,“不過現在說這個事,也已經遲了。況且,你們兩個之所以會結下恩怨,也是因為我。關於這個事,我是有愧的。今天,我就想把當年的事,解釋給你們聽。”

  顯然,結下來要聽到的,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江雨生和郭信文臉色更加凝重。

  郭長維喘了兩聲,說:“當年,雨生來家中任職花工,同信文相識。你們兩個少年,情投意合,感情發展很迅速,逐漸超越了友誼。雨生,在我來到後,信文向我坦言他已喜歡上你,想同你在一起。”

  江雨生嘴唇微微張開。

  “那時你們倆還未對彼此表白心意。但是我是過來人,我看得出,你也同樣喜歡信文。”

  郭信文眉頭輕皺,瞥了江雨生一眼。

  “信文為了表示自己同雨生在一起的決心,願意接受歷練,於是被我打發去跑船。可是,信文,我騙了你。我從來沒有打算縱容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郭信文愕然。

  “在我看來,你過不是青春期的一時頭腦發暈,覺得同性的戀情新鮮刺激。而你需要在我這個父親的幫助下回歸正道,結婚生子,過正常人的人生。”

  郭長維又深深吸了一口氧氣。

  “雨生,我對你有愧。當年,我算計了你。信文,我和雨生,從來只是忘年之交的關係。我待他如子侄,他也一直對我敬仰有加,甚至比我兒女還孝順。信文,當初我有意誤導了你,也給雨生的名譽帶來了污點,讓他多年來飽受非議。”

  郭信文渾身劇震,屏住了呼吸。

  “雨生,你一直對我敬仰、愛戴,而且信任。可我自知不配你這份赤子之情。我也讓你誤會了信文對你並無愛意,甚至讓你誤會他歧視和鄙夷你。你因為我們父子而背負了污名。那段時間,我也一直將你的傷心和落寞看在眼裡的,卻出於一個父親的私心,什麼都沒有做,任由事態按照我的計劃發展。”

  “你們本可以成為相愛的一對佳侶,卻是因為我一己私心,將你們拆散。這些年來,這個秘密一直折磨著我。我不想將它帶進棺材裡,於是錄製了這個視頻。”

  “我留給雨生的巨額遺產,正是我一個老人臨終的愧疚。我想好好彌補他,哪怕也許他並不稀罕。他已有了顧元卓,有了愛情和新的生活。那麼,至少金錢會讓他今後的生活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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