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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孝文被她一臉矛盾的模樣逗得樂不可支,主動熱情地與她分享自己的信息:“我朋友年前的時候在紐約見到過他,說他正和男朋友在採購聖誕物品,一臉油光水滑,日子過得還不錯呢。”

  敏真眼中又浮現出了那種浮著碎冰的清冷幽光。

  “他們倆好像又拌嘴了。”透過實驗室的玻璃牆,於懷安看著那一大一小互瞪如鬥雞的場面,忍俊不禁。

  “孝文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總和人家小姑娘計較。”

  江雨生說:“我覺得他們倆其實是朋友呢。”

  “好奇怪的友情。”於懷安笑著,忽然看向江雨生身後,露出驚喜的神色。

  “你果真來了。”她嫣然一笑,迎了過去。

  江雨生聽到那把低沉的嗓音自身後傳來:“這麼重要的事,當然要過來為你捧個場。老二呢,他一下車就不見影人了。”

  “在那邊和小姑娘鬥嘴玩呢。”於懷安朝實驗室里努嘴,又道,“多虧江教授為我們兩肋插刀。我大哥都說,得了江教授猶如得了東風,萬合這艘老船又要煥發第二春了。”

  江雨生轉過身,迎上了對方深邃冰涼的目光。

  第64章

  到了郭信文這個年紀, 如不遭遇大事, 外表在短期內的變化不會太大。

  三十出頭的年紀,正是男人最好的時光。既無青年的稚嫩浮誇, 又還沒染上保溫杯的油膩。

  郭信文依舊挺拔如松, 是郭氏江山中一根頂天立地的乾坤柱。換了個髮型, 顯得更成熟穩重,也更適合他了。硬朗的面孔大概在度假時曬黑了一層, 略顯粗糙, 反而更具幾分男人味。

  郭信文並沒打算對江雨生擺出虛假的熱情。他冷淡的目光自江雨生略顯蒼白的面孔往下走,在他明顯削瘦許多的腰身上轉了一圈, 又再回來。

  目光的路徑有些不禮貌, 但只是迅速的一掃, 讓人來不及反感,就已銷聲匿跡。

  “江教授。”郭信文點頭致意。

  “郭總,歡迎。”江雨生亦面無表情。

  於懷安莞爾:“瞧你們倆,一個彆扭鬧十來年, 也不瞧瞧自己的歲數。”

  江雨生抱歉一笑:“於姐不用擔心, 我和郭大哥太久沒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罷了。”

  “那我留你們哥倆好生聊聊。”於懷安拍了拍丈夫的胳膊, “信文,你人都來了, 別再擺臉色了。氣跑了江教授, 你自己去向我大哥請罪。”

  說罷,朝著正對她招手的賓客快步而去。

  江雨生暗暗佩服。他早知道郭家挑兒媳的眼光不會差。於懷安的八面玲瓏, 知情解意,做個豪門貴婦女醫生真是屈才了。她若樂意從政,必定大有作為。

  江雨生和郭信文對視一眼,彼此都沒從對方眼中看到半絲熱情。

  江雨生低頭倒著香檳,說:“他們在斜對面安排了一間吸菸室。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過去坐坐。”

  郭信文一言不發,接過了香檳,說:“今天特意過來給內子捧場,不想掃了她的興。”

  江雨生又給自己斟了半杯酒,微微笑:“真羨慕你們夫妻伉儷情深。”

  郭信文低垂著眼:“聽說顧元卓和你分手了。”

  江雨生反應十分平淡,仿若談論的是別人的緋聞:“一年多前的事了,郭總怎麼現在才想起說這個。”

  郭信文濃眉輕挑:“你為了保他,到手的值錢股票都讓了出來。他卻和你分手,跟別的男人走了?”

  江雨生道:“就算我不保他,你也會有其他的辦法把股票從我手裡拿回去的。何不順水推舟,換一個清靜。”

  郭信文似笑非笑,道:“雨生,顧元卓這樣的王謝堂前燕,就算落魄了,也不會飛入尋常百姓家的。你是不怕被打回原形,可我早知道顧元卓受不了和你一起過清貧日子的。”

  “郭總可能對我的生活有點誤會。”江雨生冷冷瞥了他一樣,“咱們雖然是平頭小老百姓,是祖國大船里的一枚螺絲帽,可也不至於食不果腹,衣不避寒。就算沒有了那份股權,我依舊是大學副教授。”

  十二年過去,郭信文對江雨生的印象還始終停留在當年那個貧寒清苦的少年學子上。

  他自己已成家立業,兒女雙全,成為行業領袖,家族掌門。而江雨生卻永遠是那個需要他垂憐和施捨的、一無所有的孩子。

  當年十七歲的江雨生,穿著洗得發灰的舊襯衫,一條舊皮帶把不合身的褲子扎在細瘦的腰肢上,烏黑柔軟的頭髮搭在額前,手裡拿著遮陽帽和花工剪,來到少年郭信文面前。

  他像一隻不小心闖入人類花園中的流浪小狗,腳步怯怯,無辜良善,濕潤漆黑的大眼睛如夜空中的寶石。

  當即就激發了郭大少爺無法抑制的憐憫之心。

  今日站在他面前的江雨生,早就換了另外一個演員。

  江雨生如一把淬著寒光的刀,柔韌卻剛健。沒有了郭長維和顧元卓,他自己披荊斬棘,一路凱歌前行,步步高升。

  那溫順純真的外表剝落,破繭而出的,是精明圓滑,是能毫不畏懼地和郭信文針鋒相對的靈魂。

  郭信文說不清心中的失落是為何。

  是懷念當年那個江雨生?可明明知道那不過是個虛假的幻象。

  流浪激發了江雨生的動物本能。為了獲取同情和幫助,他當年對自己極盡曲意奉承,盡心盡力地扮演需要救援的弱者,以滿足自己可笑的憐貧惜弱之心。

  “你如今終於混出身了。”郭信文說,“於是再也不需要對著別人卑躬屈膝了。”

  “是啊。”江雨生也不否認,“沒人給我鋪路造橋,我只有自己用雙手刨土。磨得十指白骨累累,也不過就為了有資格不再看人臉色。”

  他將目光投向實驗室里。郭孝文正把擺弄手機給敏真看,兩個腦袋湊在一起,似乎又和好了。

  “後悔過嗎?”郭信文忽然問,“為顧元卓付出那麼多,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江雨生淡然道:“我要說不後悔,郭總您肯定也不信的。”

  “我有朋友在美國遇到過顧元卓。”郭信文說,“對他的評價就一句話:這小伙子工作起來就像一頭牛。”

  “這對他來說,是一句讚美。”江雨生道,“郭總,你旁敲側擊這麼久,有什麼話不妨直接和我說。”

  郭信文凝視著著江雨生堅冰般的側面,說:“顧元卓和許幽在一起了,這事你知道嗎?”

  時間在江雨生的臉上凝固了數秒。

  ***

  實驗室里,郭孝文得意洋洋地把手機上的照片給敏真看。

  “是我朋友偷拍的。他怕自己認錯了,發來給我辨別。瞧仔細了,丫頭。我可沒有看錯。這人就是顧元卓,他懷裡抱著的,就是他的新男友。”

  照片雖是偷拍的,卻出奇地清晰。

  冬日冰天雪地的都市,聖誕燈光好似一串串閃爍的寶石項鍊。顧元卓還穿著一件舊大衣,大笑著,把一個年輕男子摟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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