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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元卓突然把手機按在胸口,側過身來。

  他目光凌厲,且帶著被打攪的惱怒,臉上每一根線條都繃得極緊,橫眉冷目。

  敏真嚇得接連後退了兩步,險些灑了果汁。

  看到是敏真,顧元卓的表情這才略微緩和,只是眉心依舊沒抒解開。

  他朝敏真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打攪。敏真尷尬地連連退開。顧元卓走過來,朝她擠了一個敷衍的笑,然後關上了書房的門。

  敏真並不敢把耳朵湊到門上。她返回廚房,喝完了自己的那杯果汁,並且對著另外一杯果汁發呆。

  半晌後,顧元卓結束了電話,走了出來。

  “今天鐘點工不來,我們午飯叫披薩外賣怎麼樣?給你多點一份烤雞翅?”

  語氣太刻意,目光太飄忽。

  如果不知道知道顧元卓的通話對向是他爸爸,敏真還以為他出軌被她撞見了。

  而不動聲色是敏真很早就學會的一門本事。她不多嘴,不擺臉色,不驚不憂,安安穩穩地吃完了午飯,下午還去游泳館訓練。

  晚飯前,江雨生終於回到家,又曬得一臉一手臂的薔薇色。

  顧元卓如往常一樣走過去迎接他,親吻他還發燙的臉頰。

  江雨生玩得很開心,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還不停地說著全家國慶出門旅遊的事:“旅行社說簽證已經都辦好了,明天給我送過來……”

  顧元卓忽然說:“對不起,雨生,我臨時有個事,不能和你們一起去西班牙了。”

  江雨生和敏真都愣住。

  “出了什麼事?”江雨生立刻問。

  “是工作上的事,一時也說不清楚。”顧元卓淺笑著,“你不要擔心。不是大事,只是時間不湊巧,剛好要我立刻去處理。對不起,我知道你為了這次旅行計劃了很久的。”

  他又給敏真夾了一塊排骨:“抱歉呀,敏真。等叔叔忙完了,帶你去迪斯尼樂園玩。”

  江雨生擔憂道:“是什麼事?要不要緊?”

  “小事而已,不用擔心。”顧元卓在餐桌上握住江雨生的手,“對不起,我一定會彌補你的,我發誓。”

  第33章

  兩年, 七八百個日日夜夜, 同床共枕,抵足而眠。江雨生要是看不出顧元卓的異樣, 也枉活這把歲數了。

  等到兩人在浴室洗漱時, 江雨生一邊細緻地為顧元卓剃鬚, 一邊看似無意地問:“元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

  鋒利雪亮的剃鬚刀就橫在脖子上, 顧元卓一額頭冷汗, 不敢不說實話:“真不是什麼大事。我爸遇到了點麻煩,我需要花點時間幫他處理一下。”

  江雨生一手托著顧元卓的下巴, 刀片貼著男人下顎剛折的線條滑動:“是什麼事?很要緊嗎?”

  “只是一點小問題。”顧元卓慎重地雙手握住了江雨生拿著刀片的手, 嘻嘻笑著, 讓那把刀片遠離了他的喉嚨。

  “雨生,天賜我一個好機會可以倒過來幫我爹一把,我何樂而不為?他同意接受我的幫助,便是進一步承認了我的能力, 承認我在家中的地位。”

  江雨生沒見過顧衛東, 但是不妨礙他很清楚這是個多麼高傲自戀的男人。這樣的男人低頭求助,對於顧元卓這樣一直生活在父親陰影下的孩子, 是多麼受寵若驚。

  每一個兒子都夢想著有朝一日能超越父親。但是又是什麼困難,讓馳騁的半生的老將也鎩羽而歸, 甚至不得去求助於自己初出茅廬的兒子?

  那個男人, 會在兒子身邊安插眼線,會不動聲色地讓兒子按照自己給他規劃的路線走。顧元卓至今還是父親羽翼下的雛鳥, 他又有什麼辦法去幫助父親呢?

  郭長維說過,顧衛東是個賭徒。

  江雨生放下刀片,斟酌了片刻,說:“元卓,你有沒有想過,令尊為什麼不去向別人求助,卻偏偏來找你?”

  顧元卓笑道:“他並沒有來找我。他哪裡拉的下這個面子?是我聽到了風聲,專門去問他,他才不得不承認的。”

  “那麼,或許他其實並不需要你的幫助。”

  “你這是怎麼了?”顧元卓看著江雨生,“他是我爸,我知道他有困難,怎麼可能束手旁觀?哪怕一根柴,一碗粥,我都要盡到為人兒女的義務。”

  “我不是阻止你盡孝。”江雨生說,“我只是覺得,他是個那麼有權勢和能力的人。他是東海蛟龍,我們充其量不過是江湖裡的魚蝦。他如果碰到普通困難,自己就可以解決。如果遇到狂風巨浪,我們又能幫得了什麼?一個浪頭下來,就將我們打得粉身碎骨了。”

  顧元卓抓來毛巾擦了一把臉,站了起來。

  他不高興了,江雨生看得出來。但是他還是決定把話說完。

  皇帝都還要聽諫官嘮叨,他顧元卓也不是鳳子龍孫,幾句逆耳之言有什麼聽不得?

  江雨生說:“是,我對令尊並不了解。我也知道,雖然他一直疏離你,但是你對他的孺慕之情非常深。這也是我愛你的地方。元卓,你有一顆赤誠的心,你總能夠很熱烈無私地去愛。但是,這也會讓你容易受傷。”

  顧元卓靠著洗漱台站著,雙手環抱,這是一種防禦姿態。他冷眼注視著江雨生:“你想說什麼?讓我不要去信任我爸?”

  “不。”江雨生說,“我只希望你能多思考……”

  “我思考過。”顧元卓打斷他的話,“我決定去協助他。我還決定今年內完結手邊的事,回到我爸手下,跟著他做。上陣父子兵,雨生,我們這樣的家庭就是這樣。家業這麼大,不是他或者我一個人能扛下來的。我爸老了,他現在需要我。我就要回去履行我對家族的義務。”

  “我說過,並不是阻止你盡義務。”江雨生覺得疲憊。

  “你聽到了什麼?”顧元卓冷聲質問,“雨生,你是不是聽到有人說了有關我爸的話。”

  江雨生自暴自棄地說:“有人說他是賭徒。”

  顧元卓嗤笑一聲:“誰?你平時生活里接觸的人,有誰能大言不慚地評價我爸?是郭家的人,對吧?郭長維說的,對不對?”

  江雨生說:“我也只是聽了旁人轉述……”

  “有什麼區別?”顧元卓面孔僵硬,“郭長維真是音容宛在、雖死猶生。他都作古半年了,還依舊橫在我們之間。他留下來隻言片語,你都奉若聖經。他要說我不是好人,你是不是立即和我分手?”

  “我不是個沒有自我判斷力的人。”江雨生也不僅冷下了臉來,“是,都是我多管閒事。你父親是好是歹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過是為你擔心罷了。”

  “有什麼好擔心的?”顧元卓不耐煩,“他是我親爸?虎毒不食子,他還能害我不成?”

  江雨生無言以對。

  他僵硬而尷尬地坐在浴缸邊,只後悔選在這麼一個狹小封閉的空間吵架。吵得臉紅脖子粗,想要奪門而出,都還要先繞過堵著門口的顧元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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