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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兩種一旦相愛就置身天堂,但若想分離,就要生不如死的性別。在遠古,多少哨向永浴愛河,又有多少哨向最後以悲劇收場?

  「帕特情況怎麼樣了?」萊昂一身煙塵走進了急救室。他才剛剛結束了對受襲平民的救助,帶領著最後一批傷者返回軍營。

  「完全毀了。」伊安說,「他再也恢復不到過去了。」

  「他在對戰俘下令射擊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挽救的餘地了。」萊昂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泥汗,厭惡地看著在束縛網裡蠕動、發出哦哦怪聲的帕特。

  「柯林斯呢?」萊昂又問,「阿修羅說是他先發作的。」

  伊安拉開了隔壁床的帘子,露出一具蒙著白布的屍體。

  「他死了。」伊安說。

  第102章

  *

  夜色降臨, 軍營里哀鴻遍野。

  重傷的大多都是戰俘和平民。軍醫隊裡沒有那麼多床位。傷員們躺滿了一地。呻吟,哭泣, 咒罵……

  「滾!你們這些殺人犯——」一位老者憤怒地推開欲攙扶他的士兵, 手掌在士兵臉上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那年輕的士兵無措地站著, 半邊臉紅腫, 眼神又難過又悲憤。

  伊安走了過去, 將士兵打發走, 扶住了老人。

  「啊,神父 ,聖主為什麼不庇佑我們……」老人抓住了伊安的手, 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他哭訴著自己死在轟炸中的兒子和老伴, 哭訴被毀的家園,泣不成聲。

  「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們做這樣的事?我們從來不參與戰爭。只要誰能讓我們有安穩的日子過, 我們就擁護誰。可克魯維亞煽動我們的年輕人去前線送死,你們的士兵轟炸我們的家。這一場戰爭到底在爭奪什麼?」

  老人反覆發問:「聖主在哪裡?我們需要他的保護,求他賜予我們聖光……」

  伊安陪同老人祈禱。

  越來越多的人走了過來,坐在他們周圍, 跟隨著神父誦經的聲音, 一起為亡者禱告。

  年輕神父朗誦經文的聲音並不高。他口齒輕柔, 嗓音清朗而富有磁性。經文自他口中而出,帶著奇異的安撫的力量,就像一道清涼的泉水,緩緩流過每個人的心田。

  滋潤了焦土, 帶走了蕪雜和痛苦,只剩下最純淨的安寧。

  在這樣悲慘而無助的時刻,宗教總能夠發揮其強大的功效,給人們漂泊無依的靈魂一個落腳的地方。

  *

  因為戰地醫療條件簡陋,藥品短缺,得不到有效的救治的重傷患者不斷死去。士兵們把白色的屍袋抬出了營地,暫時堆放在河流下游的一塊高地上,準備分批焚燒。

  「馬德堡的軍艦要兩日後才能到。」萊昂煩躁,「有隕石群要過境,軍港所有的軍艦都已暫停起落了。」

  「可很多傷者恐怕等不到兩日。」伊安愁眉緊鎖。

  「可我們只有等待。以及祈禱……」萊昂坐在屋前的台階上,用力抓了一把短髮,「該死的!帕特這個狗娘養的東西……我居然就讓他這麼衝過去了……」

  「這不是你的錯。」伊安將手放在了萊昂滿是沙塵的肩上。

  厚重的懊悔和痛苦涌了過來,並且夾雜著憤怒。對帕特的憤怒,以及對自己的憤怒。

  伊安接納了這些負面的情緒,開始一點點去疏導、化解。

  「我們都沒有想到帕特會走到這個極端。我們看到了徵兆,但是都沒想到惡果來得這麼突然。」

  「我放縱了帕特。」萊昂將伊安的手抓在掌心,眼底泛紅,「我本可以繼續阻止他的……」

  「放縱他的是軍部。」伊安堅定地說,「你早就對帕特的狀態向軍部報告了數次,是他們置之不理。你軍階比帕特低,你在這之前,按照軍規,確實不能對他採取任何強制措施。」

  「可我放縱他去清剿最後的叛軍。」

  「你之前考慮過他會這麼做嗎?」

  萊昂沉默了很久,才說:「如果我說腦中沒有閃過類似的念頭,那我就在對你撒謊,伊安。但是我抱著僥倖的心理。我想這天下總不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所以我放任了他。這確實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拿那些平民的性命去冒險。」

  「那我和你一樣有罪。」伊安輕聲說,輕靠著萊昂的肩膀。

  「我也放縱了柯林斯。我更清楚他的情況有多嚴重,但是他不聽從我的勸告,我也便不再管他。我放任自己對柯林斯的厭惡,而沒有及時拯救他的靈魂。我沒有承擔起一個奉神之人的責任,而任由事態惡化……」

  「別這麼說。」萊昂放開了伊安的手,抬起手臂將他摟進了臂彎里,「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柯林斯自作自受,並不聽你勸告。你又能做什麼?整個教會糜爛墮落,憑藉你人又能改變什麼?也許你真的是他們說的光明嚮導。但是你終究只是一個人。我們再強大,都難以一己之力去改變這個世界。」

  「是啊……」伊安感嘆,「我們都還站得不夠高。」

  因為要照顧傷員的緣故,伊安脫去了法袍,只穿著白色襯衫和一條卡其色長褲,連法結都沒有系。不知情的人,完全猜不出這個俊秀的黑髮青年的身份。

  就連伊安自己都覺得,自己此刻不再是個身負聖職的人,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他只想和身邊這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依偎一會兒,疏導他腦中的黑暗,一起消化罪惡感和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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