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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爾?」
「是?」丹尼爾嗓音含春,雙目若水地望向萊昂,嫵媚微笑。
「……」萊昂頓了頓,「你還想唱哪首歌?」
「哦……」丹尼爾回過了神,咳了咳。
「來一首《飛過的夏天》。」一個俏麗的少女蹦蹦跳跳跑過來,一屁股坐在了萊昂身邊。
桑夏·修斯!
丹尼爾的俏臉頓時冷得冒寒煙。
這個卑賤的私生女,全靠沾著萊昂的光,才能從那破鄉村來帝都念書。她根本就配不上萊昂!
萊昂當年一定太單純太天真,才被這個女人的手腕和心機迷惑住。又出於忠貞的優良品德,恐怕心裡已經厭棄了她,卻依舊不好意思開口談分手。
桑夏同丹尼爾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如兩位劍術高手以無形的意志力在虛空中過招,噼噼啪啪,火花四濺。
萊昂對頭頂的硝煙氣毫無察覺,彈起了這首本年度極火爆的流行歌曲。
悅耳的旋律喚起了眾人的激情。年輕人們都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活兒,跟著樂曲唱了起來。歡樂的歌聲如關不住的小鳥,拍打著翅膀從門縫裡飛出,在大宅之中迴旋飄蕩。
伊安在歌聲中微笑了起來。
他能聽得出是萊昂在彈琴。他的琴聲如人,有一種鏗鏘的悍氣。再輕柔的抒情曲在他手下都多了幾分雄壯,輕快的曲子則更顯得如行軍樂般激昂。
而此刻,萊昂正彈在為一個年輕男人伴奏,曲子比歌聲滯緩了半拍,有點心不在焉。
帝都的冬天白日很短,現在不過下午四點,天色就已轉暗。
「請問,」伊安忍不住攔下了一個男僕,「我已經等了很久了,不知道萊昂少爺什麼時候能見我?」
「萊昂少爺現在有很重要的客人,請您再稍等片刻。」
伊安只得坐下來,繼續耐心地等著。
那扇華麗的大門近在咫尺,門裡喧鬧,門外靜悄悄,宛如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神父看著透過窗戶的陽光一寸寸爬上牆壁,逐漸黯淡。僕從進進出出,大宅里的燈一盞盞亮了起來。
門裡的歌聲停了,換成了音箱播放著流行樂。而歡笑卻從未停歇過,輕快、無憂無慮、充滿著幸福感,給這沉寂冷清的傍晚增添了不少活力。
伊安發覺自己能輕易地從那些笑聲中辨認出萊昂的聲音。
他的嗓音有著獨特的清朗明淨,雖然隨著年齡增大而越發渾厚,卻總有著一種不曾改變的特質。
等到窗戶徹底被街道上的燈光照亮的時候,伊安知道自己必須要回去了。
阿德維神父也許有點誇大其詞,但是不用他提醒,伊安也覺得96區的夜晚不會太安全。
「您要走了嗎,神父?」男僕為神父從衣帽間裡拿來了披風,並沒有挽留的意思。
「恐怕是的。」伊安遺憾道,「可以告訴萊昂少爺我來過嗎?」
「當然。」男僕漠然道,為他拉開了大門。
冬夜酷寒的空氣撲面而來,吹得伊安一個哆嗦。
就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小女孩遲疑的聲音:「伊安……神父?」
伊安回過頭,花了幾秒才辨認出不遠處那個婷婷玉立小少女是公爵的長女。她這個年紀的孩子生長速度驚人,不過一年多沒見,他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艾比蓋爾小姐!」
「叫我艾比啦!」艾比驚喜地跑過來,「真的是您嗎,神父?您來看望我們了?」
「是的。」伊安笑道,「我很想念你們。」
「我也好想您!哥哥也真是的,您來了都不通知我一聲。」
伊安微笑不語。
艾比立刻敏銳地察覺出了不對勁:「您還沒有見到他,是不是?」
男僕被她銳利的目光一掃,狼狽地辯解:「是朱迪斯管家吩咐的,萊昂少爺正在陪貴客。而這位神父又沒有預約……」
「這裡是公爵府,不是牛郎館。我哥哥也不是賣身伺候客人的牛郎!」艾比冷聲喝道,「還有,這位神父,是一位更加貴重的客人呢,你這個白痴!」
聖主呀。伊安心道,奧蘭公爵的子女們還真的忠實地繼承了他……極具個性的用語習慣呢。
「跟我來,伊安神父。」艾比扭頭,歡天喜地地拉起了伊安的手,「哥哥一定非常高興看到您。」
現年還不到十一歲的艾比不僅個頭比離開弗萊爾時高出了一大截,力氣也不小。她拽著伊安,大步流星地穿過中庭,闖進了音樂大廳里。
大廳里暖氣十足,空氣中充斥著嗆人的菸酒和香水氣息。客人們醉得東倒西歪,正在一個男生的指揮下,黃腔走板地唱著帝國軍的軍隊進行曲,並且把歌詞改得面目全非。
身穿法袍的神父出現這個紙醉金迷的場所,就像一隻闖入了熱帶鳥籠的烏鴉。數道目光都向伊安投遞過來。
艾比淡定地從醉倒在地毯上的客人身上邁過,走到了正坐在鋼琴前的兄長身邊。
「哥哥,伊安神父來拜訪我們啦。」
鋼琴聲驟然停止。
歌聲沒了伴奏,稀稀落落地停了下來。
丹尼爾噗哧一聲笑:「還真有神父呀?我可不知道你居然這麼虔誠呢,萊昂。」
而坐在牌桌前的桑夏已丟下了牌,驚喜地站了起來。
這一下,所有還清醒著的客人都把目光轉向了那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