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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勤勤忽然笑得不可抑制。

  「我哪裡說得不對?」徐明廷困惑。

  任勤勤擺手,感慨萬千。

  「是,我是個很乏味的人。」徐明廷說,「我擇偶很實際,首先看對方條件,再看是否有感覺。如果條件不合適,我就不會讓自己再進一步。」

  七年前的任勤勤,就因為條件欠佳,沒能吸引徐明廷邁出那一步。

  「你追求的是從交往到婚姻的轉化率。」任勤勤說,「你追求的不是愛情。」

  「愛情是什麼?」徐明廷問,「是短暫的荷爾蒙釋放,是肉身的激情?還是門當戶對、情投意合下穩定長久地陪伴?」

  任勤勤眉毛一挑,「你倒把我問住了。因為我和沈鐸,好像都不符合。我們還沒有什麼肉-體激情,也不門當戶對,只有情投意合這一項。所以,我們將來能走多遠,也不好說。沒準到頭來,你和你將來的太太,反而更穩定更幸福呢。」

  徐明廷輕輕一嘆:「我並沒有真正了解你。」

  「我也沒真正了解你過。」任勤勤說,「我們聚少離多,錯過了彼此人格的轉變和定型期。但我會永遠記得那個穿著白襯衫,在教室里給我講題的徐明廷。記得那個籃球打得很好的少年。記得他笑得很純真,很自信,眼睛裡沒有陰翳。」

  她看向徐明廷,「我想送那個少年一根狗尾草。」

  徐明廷微笑,雙眸里閃著清清的波光。

  *

  任勤勤站在街角,目送徐明廷的車遠去。

  不知怎麼的,她忽然想起,沈鐸帶她去歐洲過復活節的事。

  那時任勤勤剛考上了牛津的研究生。大四下半學期無所事事。沈鐸調整了假期,說,我們慶祝一下吧,就帶著她上了飛機。

  他們直飛羅馬,而後北上威尼斯,再南下佛羅倫斯。

  沈鐸開著車,帶著任勤勤穿過義大利郊野成片的葡萄園和橄欖樹林。車偶爾需要停下,避讓過路的羊群。

  天氣乾燥,陽光熾烈無比。不論抹再多防曬霜,兩人很快就曬出一層淺金色的肌膚。

  任勤勤穿V領大擺連衣裙,戴一頂寬沿遮陽帽,背影窈窕,腰肢纖細,就像義大利老電影裡的女郎。

  而沈鐸穿白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穩健的手臂,高挺的鼻樑上架著墨鏡。

  他們在拉斯佩齊亞登船出海,朝著法屬里維埃拉而去。

  那艘郵輪叫「海洋心跳」,是沈家數艘頂級豪華郵輪之一,終年在地中海中遨遊。

  他們住頂層的平衡倉總統套房。

  陽光終日無遮擋地照耀著海邊一座座小鎮。地中海北岸的風光優雅迷人,山海的盡頭,彩色的房屋層層疊疊,好像上帝傾倒了顏料盤。

  在船上,沈鐸終日懶洋洋地躺在私家泳池邊,像一條地中海鹹魚。

  而任勤勤興奮地滿船跑,下到機房看巨大的電機,還會換上繡著亮片的晚禮服,去賭場上試手氣。

  沈鐸教了她好幾手,任勤勤一時賺得彭滿缽滿。

  東家親自出老千,讓賭場的荷官和經理們很是無言以對。

  郵輪上還有一位特別的乘客,是任勤勤兒時喜歡過的明星。他後來遭遇緋聞,事業一落千丈,如今已淪落到在郵輪上駐唱為生。

  昔日英俊的小生已成為一個滄桑的中年男人,一把嗓子卻還極好,抱著吉他唱著任勤勤當年最喜歡的歌。

  那歌星卻告訴任勤勤,這些年裡他搭乘著郵輪,已走遍了大半個地球,看盡了絕大多數人沒看過的景色。往日的浮華早已隨著波濤遠去。他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寧靜。

  「那些燈光都會熄滅,歡呼和掌聲也很快就過去了。」他對任勤勤說,「只有你走過的路,做過的事,才永遠屬於你自己,誰也帶不走。」

  任勤勤和沈鐸在尼斯上岸,做了背包客,搭乘動車穿梭於南法的一座座小城之間。

  梵谷曾說過:「偉大的藝術家要到法國的南部去。」

  普羅旺斯的花季,到處都是鮮活迸射的生命。

  郊野的草原上,大片大片的虞美人在盛放。山丘樹林間是一棟棟橙色屋頂的民宅,明媚的陽光讓所有顏色都格外飽滿。

  風到這裡變緩,時光到這裡變慢。

  歷史、人文、生活……全部沉澱下來,滋養出這片肥沃的土地。

  難怪梵谷只在阿爾勒住過短短一年多,卻在這裡創造出了兩百多幅偉大的畫作。

  阿維-尼翁的教皇宮,廣場上賣藝人的手風琴聲飄蕩在風中。

  任勤勤和沈鐸坐在山頂花園的石頭圍欄上,眺望腳下的斷橋和玉帶般的羅納河。一艘潔白的內河遊船緩緩自河面駛過。

  仲春的風溫柔地吹拂著兩人柔軟的頭髮。任勤勤和沈鐸肩並肩,幾乎倚靠在一起,宛如一對真正的情侶。

  沈鐸語調舒緩地,給任勤勤講解著教皇宮的歷史,講述這片地區被古羅馬占領的過去,講述著藝術家們是如何在這裡獲得靈感女神的眷顧。

  每次在任勤勤覺得她已挖掘空沈鐸的知識儲備時,又會發現這男人又往大腦里填充了許多寶藏。她甚至懷疑,沈鐸為了在她面前表現得無所不知,背地裡肯定也緊急做了許多功課。

  陽光下的沈鐸面容沉靜俊朗,每一根線條都優雅得耐人尋味,他低沉渾厚的聲音就像大提琴的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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