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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那麼多年,任勤勤光是聽惠姨這幾句話,都能體會到沈鐸當年的委屈與鬱憤。

  小小的孩子,置身一群不是對他充滿惡意,就是對他漠不關心的人群之中。整個世界都在和他為敵,而他卻無法反抗。

  「那時候,小鐸打電話回來,說想回家。當時沈老在外地出差,忙不過來,安慰他過完聖誕就接他回來。沒想一個多小時後就出事了……沈老後來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任勤勤輕聲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惠姨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說:「小鐸挨了罵後就跑走了。人們當他在賭氣,都沒搭理他。直到傭人在後院尖叫,把大家都驚動了。小鐸……茉莉浮在游泳池裡,小鐸就站在岸邊,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任勤勤遍體生涼,打了個冷顫。

  孩子被撈了上來,急救人員當場宣布了死亡,蔣宜的天塌了半邊。

  偏偏又有蔣家孩子在一旁惡毒地煽風點火,說肯定是小鐸嫉妒妹妹,把她推水裡了。

  蔣宜當時快瘋了,不分青紅皂白就撲過去抓著兒子扇耳光,破口大罵。好在旁人及時將這對母子分開。

  沈含章很快得到了消息,氣得摔了電話,立刻派人用專機把沈鐸接回了國。

  從那以後,沈蔣兩家關係進一步惡化,差點絕交。

  「不對呀。」任勤勤聽出了漏洞,「都住在比弗利山莊了,又不是農村大院。小妹才兩三歲,應該是保姆帶著不離手才對。沈鐸就算要害她都下不了手呀。」

  「你說到點子上了!」惠姨咬著牙,「後來還是監控錄像還了小鐸清白。保姆喝醉了酒,茉莉自己一個人跑到後院的游泳池玩,失足跌了進去。小鐸過了很久才過來,看到水裡的小妹,嚇得呆站住了。」

  蔣宜痛失愛女,一度患上了抑鬱症,在療養院住了大半年才緩過來。等她弄清了真相,想找兒子重修舊好的時候,沈鐸卻已變了個人,相當牴觸她了。

  從那以後,母子關係越來越生疏淡薄,又出了眼下這樁謀反案,怕是像風中殘燭,隨時都會滅成一縷青煙了。

  患難之際見真情。親戚的欺負可以釋然,但是親媽對他的不信任,是將一顆心戳得鮮血淋淋的真兇。

  難怪他會說,一開始就不期待,不投入,也就不會有失望和難過了。

  難怪他會對母姐和外甥如此不假辭色。

  在背叛之前,先就將情感封印,割捨掉,就能避免受傷了。

  「小鐸回來後,也接受了很長時間的心理諮詢,受了不少罪。」惠姨的眼眶微微泛紅,「沈老先生疼兒子,可是他工作太忙,也沒多少時間陪他。再加上公司上兩家利益矛盾加劇,蔣家這些年來一直不遺餘力地抹黑他。你在外面聽過有關小鐸是個少年殺人犯的傳說嗎?全都是蔣家傳出來的!」

  「沒聽說過!一點兒都不知道有這個事。」任勤勤笑得冒冷汗。

  惠姨沉浸在過往的恩怨里,也沒在意。

  「小鐸從小就沒什麼朋友,性格越來越孤僻。以前沈老很想撮合他和商業夥伴的女兒,女方總嫌棄他又悶又乖僻。這麼多年,我看也就你和他能聊幾句了。」

  任勤勤笑:「我一貫沒臉沒皮的,給我臉色我也看不出來。再說,我媽和弟弟的事,沈鐸本來可以不用理的,他卻連我都照顧得很周到。這次要不是帶弟弟回去上族譜,他也不會中了圈套。外人只看他孤僻傲慢,不知道他其實心胸寬厚,是非分明,又有責任心。」

  惠姨握著任勤勤的手,感嘆得好半晌沒說話。

  「生在這樣的富貴家庭里,也未必都過得無憂無慮呀。很多東西,是金錢沒法彌補的。」

  窗外的夜空正在逐漸放亮,林中已偶爾能聽到一聲早起的鳥鳴。這座城市正緩緩自沉睡中甦醒過來。

  城市裡徹夜不眠的燈火終於燃到了盡頭,透過高層建築寬大的玻璃窗,可以一眼望見海港。海天交接之處的雲層呈現出瑰麗的色彩。

  沈鐸站在玻璃窗前,高挑削瘦的身軀倒映在窗上,面容沉靜如水。

  蔣宜顫抖著的聲音從藍牙耳機里傳出來:「不論你信不信,小鐸,我絕對沒有參與這個事。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居然這麼喪心病狂!」

  沈鐸雙手抄在褲袋裡,身影巋然不動。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們確實疏離了很多年了。但是你要知道,兒子,這天下做母親的,絕對不會去害自己親生的孩子……小鐸,你在聽嗎?小鐸……」

  沈鐸終於開口:「你不會害我,但是他們要害我的時候,你也什麼都不會做。」

  蔣宜語塞。

  「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是這樣。媽,你一點都沒變。」沈鐸嗓音低沉而冷冽,「我對你來說只是個附加物,你對我沒有一個母親應有的責任感。我好,你無所謂。我淪落,你就在一旁看著。我在你那裡,是隨時都可以被捨棄的。」

  「小鐸……」蔣宜聲音倉惶,「不是這樣的……」

  「我的利益,我的意願,總是放在你自己的家庭、姐姐,以及蔣家後面的。」沈鐸輕笑,「所以,你要真的作出把我送精神病院的事,我是不會太意外的。」

  「我絕對不會這麼做的!」蔣宜大叫,「小鐸,你要相信我……」

  「這一次,我相信你。」沈鐸道,「希望下一次的考驗來臨時,媽會記著今天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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